顾鸿渐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裴南枝。直勾勾地盯着,眼睛一眨不眨。
看得裴南枝面红心跳,暗暗揣测他是有什么话要说。
最后,他也没等到顾鸿渐开口。
后者整个人像是从某种紧绷的状态下松弛了下来,眉宇舒展,眼中流露出释然。
谢思邈可以和主角受谈恋爱。但前提是,这件事不能由他一手促成。
如果谢思邈依旧照原文大纲走,成为裴南枝的攻4,那没有了自己这块绊脚石,就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如果没有……
顾鸿渐想,那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实在无法想象谢思邈被卷入多角旋涡时,落魄失意的样子。
——
推开储物间的门,顾鸿渐被里面堆积的物品数量震惊了。
从这套别墅重新翻修好,到如今的几年里,他从没进来过,根本没想过储物间居然建的这么大。
而就算是这样,也几乎快堆不下东西了。
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别人逢年过节送的礼品,从摆件到高级食材、保健品;
他从老宅搬过来时,带来的东西;还有佣人采购的日常必需品,一些备用的五金工具。
幸好有家佣分门别类,会把它们整整齐齐归纳在货架上。
例如不太用到的东西,就摆在最里面。有生产日期的食品、保健品等物,便依照日期贴上标签排序。
至于快要过期的食品,则也会被定期清理掉。
顾鸿渐转头吩咐松伯:“等下找两个人来,让他们清点下库存,把还没过期的东西给大家分一分。”
松伯:“是,先生。”
顾鸿渐停顿片刻,又对裴南枝说:“你可以先挑自己喜欢的。”
青年眨眨眼,露出个乖巧的笑容,说:“谢谢先生。”
交代完事情,顾鸿渐抬脚往里走:“松伯,我搬家带来的东西在哪块?”
松伯连忙跟上:“左手边最朝里的地方,您一直没提过,所以佣人给您挪到了那里。”
顾鸿渐鞋尖一转,朝他指引的方向走去。
裴南枝视线穿过两排货架的空隙,看他慢慢踱步,上上下下地翻找,禁不住凑过去问:“先生要找什么,我们帮你您一起看吧?”
顾鸿渐想到主角受们拥有的「百分百找到东西,就连你伴侣出轨的证据也可以看到哦」光环,说:“一个绿色的皮箱,有些旧,二十寸左右大小。”
裴南枝点点头,兴高采烈地从货架另一头找了起来。然后不出两分钟,就听他惊喜地说:“先生,找到了!”
果然,还是主角受的光环比较稳定。
绿皮箱的边沿四周,有黄铜色的金属防震角,两个锁扣和把手也是同款金属设计。
很有些上世纪老电影里,贵族们出门旅行时,提的皮箱质感。
此刻,它被摞在货架最上层的顶端,连顾鸿渐这么高挑的个头,都得踮起脚,伸长了手臂去够。
此时顾鸿渐穿着西装,为肩膀能活动方便,他把大衣和西装外套都脱了,连同公文包一起交给松伯。只剩下里头笔挺的衬衣,和修身的马甲。
马甲将他腰身掐的劲瘦,窄腰下面就是翘挺结实的臀部,再配两条被裤筒包裹的修长笔直的腿。
一旁站着的裴南枝眼神闪烁,目光隐晦地描摹着他的身体曲线。
因为要作力,顾鸿渐整个身躯的肌肉拉伸,矫健优美的像一头舒展筋骨的豹子。
衣衫的褶皱将躯干线条勾勒得若隐若现,从挽起的袖口间,露出截肌肉紧实的小臂,充满了流畅的力与美。
裴南枝不由回忆起当初,那些先生还不懂遮拦的日子,感到十分怀念。
——
顾鸿渐取下皮箱,提在手里往外走,见主角受亦步亦趋地跟了出来,说:“不用帮忙,去挑你想要的东西吧。”
裴南枝抢过松伯臂弯里的大衣和西装外套,和他手上的公文包,快速回:“没事,我等会儿下来看。”
说完还要「卸磨杀驴」,回过头笑眯眯地,客客气气地对松伯说:“就不劳您多跑一趟了,您忙先生的事就行,不是说还要找人清点礼品吗。”
老狐狸精很懂地看了他一眼,笑呵呵走了。
裴南枝抱着东西,跟顾鸿渐上楼。路上他暗搓搓问:“先生昨晚和齐副总谈的怎么样,还顺利吗?”
顾鸿渐嗯了声,不欲多言。
裴南枝并不知道他是去干什么的,他也无意告诉对方,自己现在的处境。
裴南枝笑起来:“那要恭喜先生了,这一通宵的谈判没白费。”
顾鸿渐:“不,后来碰到了你老板。他找我有点事,就在他家过夜了。”
谢思邈?
裴南枝愣了愣,心道这两人果然关系很好。
顾鸿渐穿过走廊,推开卧房的门,迳自走到沙发前坐下,拎起皮箱摆在了桌上。
裴南枝很自觉的把他衣服挂在衣帽架上,然后借着还公文包的机会,朝人走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顾鸿渐一个面瘫脸的冷淡总裁,从打开的箱子里,取出一只圆滚滚的绵羊公仔。
软软的小羊头戴黑色礼帽,脖子上围着块红围巾。
只是它看上去有些旧了,原本应该白白净净的绒毛,像是蒙了层灰,不复记忆中的蓬松。
顾鸿渐掸了掸小羊,就这么握在手里看。
小羊是豆豆眼,两腮上还有两团圆圆的红晕,非常的可爱。
他不禁想,当年自己在谢思邈眼中,是不是也这样。
冷冽清透的目光不自觉磨平了棱角,像是透过注视它,望向了很遥远的地方。
那晚,谢思邈就这么当人形取暖炉,一直陪他到罚站结束。
当时已经十二点了,他想留对方过夜,反正他那里也没什么人住,空房间绰绰有余。
但谢思邈拒绝了,他拍拍小顾鸿渐的脑袋,给他分析利弊:“这里毕竟是你家,现在没发现,明早也会被佣人看到,而且天亮了,不方便我翻墙。”
他扶着膝盖半蹲下身,朝人眨眨眼:“你说要是被你爸知道我俩暗度陈仓,他会怎么样?你弟现在病还没好吧。”
小孩愣住,这才知道谢思邈七窍玲珑、心如明镜,连自己父亲是什么想法,也瞒不过他。
罚站的隔天,顾鸿渐脚上长了好几颗冻疮,红红肿肿的,又疼又痒。
他虽然穿着鞋,但雪地是湿的,四小时的罚站,早够雪水把鞋底浸湿了。
松伯坐在床边,抱着他的脚涂冻疮膏时,心疼得不行,一个劲问难不难受。
顾鸿渐摇摇头,问:“松伯伯怎么会想到,给小叔叔打电话的?”
松伯顿了顿,维持着低头专心给他涂膏药的姿势:“谢小少爷和您玩得好,这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但有些事,现实摆在那里,也得正视。”
“少爷是嫌我多管闲事吗?我也不是阻止您和他玩,就是希望谢小少爷能明白,他和您结交时,您也是在承担一些东西的。”
“不。”顾鸿渐轻声说:“我不怪你,只是问问而已。”
松伯抬起头来笑了笑:“其实我觉得,您能和谢小少爷在一块儿玩也挺好的。您比之前,有精神了许多。”
那时年幼的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没错,虽然脚上的确不太舒服,但他心里并不难过。
好像有什么枫糖般黏腻的东西,填住了他心灵的缝隙。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学会期待,下一次小叔叔带来的游戏。
“这是……”裴南枝的声音飘飘渺渺,像是隔着时间长河,在对他招魂。
顾鸿渐陡然回神,在青年探究的目光注视下,不动声色地将绵羊公仔放回去,盖上了箱子。
他看着裴南枝递过来的公文包,说:“放桌上吧。我有点事要做,你出去时通知他们一声,在我出来前,不要过来打扰。”
顾鸿渐话说到这份上,裴南枝也不好多留,点点头把包放下,而后转身走出房间。
在合上门时,他又回身向卧房内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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