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将功补过,为自己讨一线生机。
靳虎果断举刀示意大军后退, 军令手鸣金后退百步。
经验让靳虎并不慌张, 他深知莽戎还占据优势, 他告诉下属:“胥轭的骤殒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
这个词,靳虎自己都不信。
因为胥轭的箭法在莽戎算是极出色的,这样的箭手, 有足够的敏锐及时发现敌方的箭矢。
然而刚才那一箭, 胥轭竟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靳虎沉思着往后退去, 站到了军旗的遮挡处。
他警惕地扫视着娘子关上面。
匆匆看到一个红衣黑甲的身影从高高的城楼跃下。
靳虎当即拔刀!紧惕地盯住了那鬼魅的身影。
来得太快了。
靳虎看那来势就知道是冲自己来的。
他握刀的手冒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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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
娘子关的大门轰然开启, 踏雪骑兵奔驰而出, 震天的喊杀声汹涌而出, 他们目睹了自己同袍的牺牲, 全都目眦欲裂。
排山倒海的仇恨如潮狂涌而来。北原五千骑兵有如天降,暴怒地喊:“还我北原血债来!”
靳虎作为主将,他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被分去。
只有一眨眼的工夫,靳虎发誓,他只转了下眼珠,刀光就亮在他的眼前。
靳虎本能地抬刀去挡。
在交错的刀影中,他看到一双极其冷酷的眼,瞳孔里的杀意甚嚣尘上,映出了他的头颅。
靳虎像是有预感似的,抬手去摸自己的脖颈,以确认自己的脑袋还在。
就在这一刹那,他的手指连同脖劲被一刀砍断。
五指削断,崩向四处。
头颅断口喷血,飞撞开莽戎军旗,掉落在泥泞里。
靳虎的眼珠还在转,他像是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想伸手再次确认自己的头颅。
他的手,却在不远处的躯干上。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踏雪马蹄踩到了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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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追上来的踏雪骑兵,发现了地上胥轭的尸体,将士们因仇恨憋红的眼,盯着这个始作俑者,几人同时出刀。
胥轭的头颅被面无表情地斩下,再被长刀摁进了泥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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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在转瞬间的两次枭首,以极其残忍的方式让莽戎士兵陷入了心惊胆寒的寂静。
在场的莽戎将士们亲眼目睹了遽然的反杀,他们僵立当场,不敢置信。
莽戎一贯鄙夷大靖人瘦弱矮小,然而今日自己的主副将竟被一个大靖男人如探囊取物般收割了人头。
莽戎兵既羞愤又恐惧,无法相信大靖也有这等恶魔在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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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溟冷漠地望着这些人。
北风惊雪一骑当先冲进战场,宋北溟翻身上马,举刀示意:“冲!”
五千援军看到战场横七竖八的同袍尸首,双拳紧握,满目通红,气得颤抖:“还我同袍!”
仇恨使北原援军不顾一切,势如破竹地冲散了莽戎的前锋。
而莽戎士兵失去将领,群龙无首,措手不及地遭遇了第一轮的报复。
被兜头打了个屁滚屁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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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惊雪始终领先,“悲风”所到之处,皆是莽戎士兵的人命。
宋北溟在残酷的战局中,也没有陷入狂热。
他有着极强的心理素质,仇恨只会使他更加坚定和冷静,他盯着战局,没有掉以轻心。
他深知敌我兵力悬殊,长姐只拨给他五千骑兵,并且严肃地告诉他,不会从西边给他更多援兵。
宋月潇的胃口更大,她要带大军主力做更疯狂的事情。
宋北溟现在处在宋月潇计划里最关键的一步,他要靠这五千人,救下宋星河,还要至少拖住莽戎主力一个时辰。
宋北溟来时是带着这队骑兵绕道平川西部,奇袭了在娘子关上观战的三千漠狄兵,胜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现在宋北溟要把这一招的威力延续到莽戎的战场上。
是以他必须一击即中,用枭首主将的方式击溃莽戎将士的心理,争取到暂时的先机。
然而,莽戎不可能长久的溃败,既便失去将领,嗜战擅战的莽戎人也会迅速组织起新的战斗。
宋北溟深知战场瞬息万变,杀一两个人,哪怕是杀主将,是无法扭转实力悬殊的对比的。
心理烟雾弹不可能一直管用,宋北溟必须要将奇袭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宋北溟相信宋月潇对五千骑兵战力的判断,这五年,宋月潇和宋星河将踏雪军训练的很好,五千骑兵跑出了震天响的阵势,辅之宋北溟如入无人之境的身手,痛击了莽戎的信心。
更令宋北溟振奋的是,宋星河仅剩的五千步兵很快从死亡的阴影中挣扎出来。
久战疲惫的将士们看到援兵,迅速亢奋起来,两军从西南两个方向,默契地汇成一股。
宋北溟四顾,搜寻到了宋星河的身影,确认了二哥还活着,他心中大石落地,连日来阴霾的脸终于松快了些。
宋北溟在渐渐清晰的雨帘中隔空与宋星河对视,兄弟俩多年未见,却似从未分开过一般。
宋星河朝宋北溟点了点头,按照兵种分工,非常干脆地交出了指挥权。
宋北溟颔首,默念:“二哥,放心罢。”
宋星河读懂了,他收回目光,指挥步兵用人墙拉出了绊马索和绊马坑的警戒。
宋北溟扫一眼,明白了宋星河布局的用意,判断出莽戎的战马和战车就在不远的后方。
他的五千骑兵奔袭的距离必须控制的足够精准,否则就会与莽戎骑兵主力正面对上。
第一轮,宋北溟领骑兵冲出三里地,便拨马回防。
后方宋星河的步兵举起盾牌和长矛换到阵前,挑落莽戎仓促上马的骑兵,又从列队的隙缝间砍断马腿。
在步兵的掩护下,宋北溟的骑兵下马原地转换成箭兵,以箭雨压制莽戎骑兵的速度,反过来保护前方北原步兵。
踏雪军三个兵种的不断变换,把刚从惊惧中冷静下来的莽戎兵打得十分烦躁。
宋北溟沉着地观察着:莽戎兵的节奏乱了。
他沉着地指挥着第二轮、第三轮……
如是几次。
莽戎逐渐看清了新来的踏雪军没有更多花样,他们以为吃透了踏雪军那几招的伎俩,开始想要调集大军反攻了。
然而,宋北溟在最后一次的变阵中,骑兵没有转成箭兵,而是反常地往后撤退。
后防地里的工兵们非常默契地迎上来,引导自己的同袍避开了新挖的绊马坑。
宋北溟急转退守,像是被莽戎的兵力吓到了。
莽戎骑兵士气大振。
退据在后方的另一个莽戎副将赤桓,他迅速看清了北原实际才不到一万人。
莽戎的军队在这场战争中已经失去了太多,这样回王庭必然会被嘲笑和处罚。
赤桓作为后防将领,深知莽戎有四万兵力、战马和充足军械的优势,他的两个长官已殒,这是他们的痛楚,却也是他个人的机遇!
只要他能讨回点战功,回王庭后,他赤桓就是扭转战况的功将!
赤桓做了多年的副将,早厌烦了和粮草辎重打交道,他这几年被心眼极坏的靳虎排挤到后方,毫无出头之日。
此时,他在这尸横遍野的战场上,看到了血腥的希望,他野心勃勃地想:这将是他改变命运的一战。
赤桓根本不信四万人会打不过一万人,他信心满满地命人吹响牛角,他挥刀指向前方,体会到了当主将的畅快。
在这残酷变幻的战场上,终于轮到他走上主将的位置,他当仁不让地纵马在前,豪迈地告诉自己的部下:“我们要踩碎踏雪军!”
宋星河的人头,到头来是他赤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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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赤桓有幸能看到宋北溟是如何杀掉胥轭和靳虎的话,或许他就不会做出这样的势在必得的判断了。
赤桓的命运确实会在这里改写,因为将有人把他的命运彻底摁进这场泥泞里。
命运并没有将幸运交给赤桓,当他的将士兵冲进踏雪骑兵跑过的、看起来非常平坦的草地时,迎来的是人仰马翻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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