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白珩言及至理,锋芒逼人。
在场之人,皆是肃然。
商白珩的眸光精闪:“银钱通达则富国,国富则兵强,兵强则战胜,战胜则地广。”
淳于南嫣从商白珩的犀利气势中,品出燕熙一番安排背后的精深道行来。
她大动干戈地盯着商白珩,从极度的惊叹中理顺了脉络,她眼含精光,声音难掩激昂:“有了银子,要让哪行兴便哪行兴,要让谁富便谁富,想打哪里就打哪里,若当真用银钱理顺了大靖命脉,到那天,殿下就是无冕之皇。”
这话,也就太子妃能说了。
商白珩倏地站起身来,他目光中似有刀光剑影:“殿下所争,不在棋子,而在棋盘。殿下要下大格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把我的纸上谈命,搬到了百川万民。”
作者有话要说:
布局章,大事将至。
ps:我家阿姨这周末终于不请假了,目测周末能多更点。下周我又有休假,争取哪天有双更。感谢阅读。
第45章 穷追不舍
在坐几人, 皆是震动。
良久,淳于南嫣先出声问:“殿下可有说, 眼下要做什么?”
商白珩凝重道:“殿下……要参姜首辅。”
所有人脸色骤变。
周慈急了道:“殿下怎可以身犯险!时机还未成熟, 姜首辅是参天大树,若一参不倒,好不容易替‘宣隐’立住的官场资本, 都要前功尽弃。连殿下都要身陷险境。”
商白珩闭上眼睛,陷入了某种沉思, 再睁眼时,他面色深沉地道:“我倒不觉得时机未成熟。一鼓作气, 再而衰,三而竭。姜家经历之前的监察风波已使各方心存芥蒂,大皇子之死将姜家推上风口浪尖,文斓死谏已使天下寒门士子群情激愤。若文斓身死的消息流出去, 口诛笔伐必将以排山倒海之势涌来。此时趁胜追击,奋力一参, 并非没有机会动摇姜家在朝的根基。”
周慈还是急:“道执, 若是万一呢!你看看文斓是什么下场!文斓还只是参劾姜系同党, 而殿下是直接参劾姜首辅,如何确保全身而退?!”
商白珩道:“殿下对此已有考虑。要确保无虞,还需两个助力。一是要淳于公府暗中推波助澜, 二是要北原王府在军政上参劾姜大帅。”
淳于南嫣一直沉脸听着, 听到此处, 与商白珩交换了一个眼神, 点头道:“淳于公府早就唯殿下之命是从, 只要殿下吩咐, 万死不辞。”
她顿了顿, 眸光渐转犀利道:“殿下此计甚好,姜家若政军两脉皆出事,便会左支右绌,自顾不暇。只是北原王府素来不参与朝政内事,要小王爷出手合作,恐怕很难。”
商白珩面上却无忧色,高深莫测地道:“此事殿下自有安排。
淳于南嫣从商白珩的面色中,品出信心来,她道:“如此,还差一样。我们尚须一篇文章,此文须得能叫天下文士共情。商先生,您是文界翘楚,此事还要请您赐文。”
商白珩抽出了另一封信,沉重地说:“这是文斓的绝笔书,你们读一读。”
各人传阅,皆是泪流满面。
燕灵儿哭得身体微微颤抖,扑进了淳于南嫣怀里。
淳于南嫣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轻柔地拍着燕灵儿的背,帮她顺气。
淳于南嫣自己也是眼眶通红,泣声对燕灵儿说:“我的公主殿下,莫要难过,风已至,黄沙会被吹开,人间终得天清。公主信南嫣么?”
“我信。”燕灵儿在淳于南嫣肩上蹭着泪,亲昵地靠着。
“文公绝笔书在前,我商道执来为你写祭文。”商白珩扭开看她俩的视线,转而走至书案前,他取笔研墨,沉望前方许久后道:“道执将以祭文为檄文,文公,你若泉下有知,拭目以待。”
-
当天夜里,《文公绝笔书》在学子中流传。学生们悲愤欲绝,群情激愤。
国子监里学生最为集中,他们读着文斓的绝笔书,无不捶胸顿足、痛哭流涕。
有学生扬着誊抄的绝笔书,颤抖地说:“文大人清廉高义,堪为世范!当以文公称之!然,此等好官,民族脊梁,为何会惨死狱中?!”
有学生捧着文斓死前所呈奏疏抄本,指天质问:“文大人奏疏写的明明白白,何人何罪,各罪各证皆是一目了然!为何还要审讯?”
有学生怒目诘问:“陛下已下旨不许用刑!是谁敢忤逆圣意?刑讯逼供是为逼改口供,改黑为白么?!”
其中一名叫董正甫的学生,痛哭难止,他跳上书案怒斥道:“青天白日之下,奸臣当道,迫害忠良!”
众学生应喝,嘶声怒骂。
董正甫喝问:“我辈苦读诗书至今,前途渺茫,壮志未酬。上无法为民请命,下无法体恤民情,日日教我们忠义恭顺,可是恭顺有何用!这天下变好了吗?!”
众人应:“乱臣贼子当道,已然将忠君爱国弃之不顾,何来天下安好?”
董正甫举着绝笔书,盈泪振臂高呼:“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辈读圣贤书,要做忠义事,当以文公为范,前仆后继!”
“从文公之后,”学生们痛哭着,齐念起了文斓绝笔书的内容,“此辈肖小,穷凶蠹虫,将无所遁行!”
“今文公微言,将使万人振聋发聩;今文公微芒,将使暗夜乍明。”
“万死不辞,且看我辈!”
群情激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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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人急跑着送来一叠文稿,亢奋地道:“这里来了一篇《商道执祭文公文》。”
众人分阅,立即有人激切道:“这是翰林院侍讲学士商白珩亲笔手书的印本!”
商白珩的文名近十年无人能及,众学子立即仰慕传阅道:“此人乃连中三元的商状元!文坛翘楚!我辈楷模!”
“我来给大家念,”董正甫在高处接过祭文,高声朗读,“文公已去,独留我孤对苍茫,何去何从?我为书生,百无一用,既无杀敌刀,又无诛邪剑,然我有一腔至理明义,一副忠骨脊梁。”
董正甫再度涌泪:“书生报国无他物,唯有手中笔做刀。①我以我笔问苍穹,问这天地为何浑浊不清?问这道理纲常为何弃之不顾?问这浊世到底要污秽到何等程度?清正更待何年?幸文公已燃微芒,野火燎原,只在须臾,尔等猖狂不到几时!”
学生们听着,哭着,恨着,他们逐渐整齐地高声念道:“时机已至,天佑大靖。我有文公血书,纵使前路崎岖,任他虎豹豺狼,我辈必将穷追不舍!”
“穷追不舍!!”
“穷追不舍!!!”
《文公绝笔书》《商道执祭文公文》同样在官员中流传,这个深夜,有多少人在灯下痛哭,有多少人在深夜难眠,又有多少人拍案而起。
只看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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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位自称是“海宴号”掌柜的人往北原王府的门房递了张帖子。
北原王府很少见外客,但门房见着帖子后神色一凛,没敢怠慢,直直呈给了宋北溟。
而后这位生脸的“贵客”便被请到了花厅。
宋北溟亲自见的人,开口就叫了他帖子上留的名字:“沈潜。”
沈潜耳朵一抖,觉得这小王爷怎么跟自家主子一样,习惯上来先叫人名字,而且叫的都很凶。
沈潜沉着道:“海晏火器行掌柜沈知愚,特来助王爷强兵。”
宋北溟冷哼一声,没接话,也不看沈潜。
方循上前问:“火器乃官营,你无品无级,谁给你的胆子做违禁的生意?”
沈潜不卑不亢道:“沈某能拿到火器,又敢开商号,自然是得了有脸面人的首肯。现在虽不是官号,不代表日后不是。”
方循问:“你听命于谁?”
沈潜道:“将军方才也说了,海晏号的生意,现在还不能摆在台面上说,我家主子的名讳自然是不方便说的了。”
方循冷脸道:“既如此没有诚意,咱们这生意不谈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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