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作坊、种药草,我打算一人给上六十文工钱,炮制草药的,一人七十文到八十文不等,至于负责的管事,有能力者,一百文起步,上不封顶!”
这在普遍青壮年工匠每日只有五十文钱的情况下,看起来不那么辛苦的活计,男女都能做,还在家门口,却有更高的收入?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如果作坊经营有利,需要的人手只会越来越多,工钱也会水涨船高,我不敢保证让大家发家致富,但想必也能殷实有余。干得好了,受到提拔涨工钱,说不定还能攒到钱供家里的孩子读书,将来未必不能出个童生、秀才!”
说到最后一句,姜白野饶有所指,李氏此时的眼神如果能杀人,估计他已经死了上千次!
而其他人已经被他说得越发亢奋。
如果有银钱,谁不想送自家孩子去读书,谋个更好的前程呢,即便考不上功名,识字了也能做些更赚钱更轻省的活计,以后一代代积累下来,整个家运就改了!
明明不关别的村的事,但此刻听着这些,他们也都激动得不行,忍不住加入了热烈的讨论之中。
临了,却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至于人选,我肯定优先选择本村的人,有王叔这样良心的里正带领,我相信大多乡亲的人品都没问题,不像某些村那等子泼皮无赖,蛮横又刻薄!”
王里正看向其他村的人,尤其他们的里正,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笑容不禁浮上嘴角,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会说话呢!
“而人品是我考核的最重要一关,也是我的底线。”姜白野着重强调这点,“所以大家有意向的,可以先去找我爹娘报个名。”
“啊?”姜大柱和何氏还一脸惊愕迷茫,就迎来了一大波人“热情”的围拥,不少还是其他村子的人,想要浑水摸个鱼,甚至说出自己是清水村的人、自家亲戚在清水村这样的话。
那几个里正的面子再也挂不住,忿忿地甩袖离开,路上还道:“也不怕说大话噎死!”
“真能成吗,办个作坊可不容易!”
“还炮制药材?他会有这手艺,早就不窝在这山旮旯里了!”
“估计在那山里挖了两根野山参发了笔横财,就以为自己可以靠药材发家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摔得有多惨,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几个里正不约而同地极力否定着,心里渐渐舒坦起来,却自欺欺人地忽视着底下可能存在的一个真相。
那就是清水村,将在姜白野这个作坊的影响之下越来越好,而王里正有了这笔成绩,未必不能重新获得镇长之位!
“你这小子……”王里正感慨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头表达感谢。
“我这么帮你的原因,除了我知道你们是对的,我该怎么做,主要是因为黎之啊,只要你对黎之好了,我怎么样都没关系,不必在意我!”
姜白野却正色道:“我对陆黎之好,也不是因为您,您帮了我们那么多,还因为我们受到影响,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再者,这本就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王里正笑了,笑得从未这般畅快,这个一举两得,当真是大快人心!
接下来,姜白野就跟他商量起了买地建作坊的事。
最好选那种开阔平坦日光足的地方,不少药材需要做最基本的晾晒蒸干处理,就需要足够大的空间将药材铺开。
筛子、铜杵臼、还有切药刀、炒药锅什么的炮制工具也要备齐,又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但认真炮制过的药材,再卖出去绝对又是不一样的价钱,尤其他还掌握着更加先进有效的技术,药材的成色和品相也会大不一样。
另一边,姜大柱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大家的火热,微微社恐,何氏却已经站在了大石头上掌握全局,颇为爽利地掐腰数着人头。
“锅子家的兄弟一个,二狗他娘在染坊做过活,有经验,也算一个,花大嫂也来,你手脚麻利,干活肯定利索……”
被点到名的人全都惊喜不已。
“剩下的人哪凉快哪儿去,我儿子可都说清楚了,别自取其辱!”
姜白野见他们这边忙得热火朝天,就笑着先走一步了,赶着回去给陆黎之做午饭。
谁知刚到陆家门口,就见一道清瘦修长的人影站在那儿,表情清冷禁欲中又带着点严肃,让姜白野想起清早的那一番荒唐……目光止不住地在他那白玉无暇的手上滑过,心口顿时一燥!
不等他展开相关的联想,陆黎之就蹙了眉,示意他进来。
“怎么了吗?”姜白野头一次不那么坦荡自在,稍稍落后他一点,看他挺直修匀的脊背流线,因为偏瘦,走动间,些许腰线浮现出来,给他一种很好掐住、掌控的感觉……
陆黎之领着人到了他自己的屋子,书案就置在窗边,距离床边仅几步之遥,他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打算兑现教姜白野识字的诺言。
一回头,就见姜白野愣在原地,一脸不敢置信的复杂表情,然后掐了他自己一下。
陆黎之,“?”
姜白野轻咳一声,将手背到身后,又恢复常态,看到他的准备,眸子一亮,“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呢,我再不学字,恐怕就要被人笑话了!”
陆黎之却注意到他刚才掐的手背位置,已经红得微微泛紫了,这是用了多大的手劲?对自己这般狠心。
他教姜白野洗砚和研墨,然后将笔架上的一排各种类型的毛笔指给他看,没有半句讲解,却通过书写让姜白野感知这些毛笔的不同。
姜白野本身也是有些基础在身上的,因为他爷爷的影响,但练毛笔是个需要宁神静气的功夫活。
姜白野小时候皮得很,待不住,倒是喜欢跟老爷子去各个山上采药,寻找各种在现代已经稀缺甚至消失的药草,所以对野外还算熟悉。
这会在陆黎之清冷气场的影响下,他倒也渐渐平和了下来,在陆黎之做着一系列的教导时,反问他自己理解得对不对。
陆黎之频频点头,眼中也多了丝赞赏,不过他更为纳闷的是,就连跟他生活多年的爹娘,似乎都不如姜白野了解他,和他有默契。
就如此刻,当陆黎之用眼神示意他想学什么字时,他轻易便看懂了。
“陆黎之。”
“?”
“你先教我写你的名字呗,唔,从身边最基本的认起,比如你的名字,等学会了,再学这些桌子啊、凳子啊怎么写。”姜白野一本正经地扯着。
陆黎之却觉好笑,心里在想,难不成他真的不识字?明明,懂那么多东西……
想到这,他提笔在纸上一气呵成地写下三个字。
姜白野嘴角一抽,等墨水干了,指着那嶙峋劲骨的“姜”字,好整以暇地问:“这是‘陆’字?”
陆黎之看着他将自己的姓赋予他的姓,眸光闪了下,一本正经地点头。
姜白野忍笑,“所以这个是‘黎’?笔画这么少的吗?”
明明还是那个问法,陆黎之看着他根骨分明的手指轻轻从那字上摩挲而过,却有些难言的意味。
抿着唇,继续点头。
“‘黎’字竟然这么好写的吗……”不知不觉,染着笑意的轻喃好似就在耳边,陆黎之有些心虚,微垂下的一截修长颈项不再坚韧不屈,而流露出一丝柔软。
姜白野描摹着最后一个“野”字,故意又问:“这个是‘之’?我怎么瞧着你的名字怎么和我名字那么像呢?”
陆黎之再也熬不住了,侧身瞪向他,好像在说,你果然是认得字的!
姜白野哪敢承认,“我家断亲书办下来了,我这两天才在族谱上瞧见这三个字呢,难不成你的名字也上了我家的族谱?”
陆黎之懊恼,他到底在说什么东西,总觉得他在占自己便宜!
他愤而提笔,在“姜白野”边上重写三个字。
——是个猪。
姜白野顿时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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