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杭手忙脚乱地堪堪接住,却见抛来的乃是一瓶瓷白莹润的药瓶,他捧在手心里,抬眼望向来源,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云祈随手丢下一瓶伤药后,走得分外潇洒,陆知杭也不想等会撞见张雨筠等人,便不打算在这里多留,随意挑了条路离开了。
静谧偏僻的厢房清风拂过,在他们离开过后,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又重新闹哄了起来。
张雨筠神色焦急地跟着两位家丁跑到厢房处,正要去解救她的心上人,谁料刚一走到厢房,就见到了被劈坏的门锁。
“人呢?”张雨筠不虞地质问。
“这……小的也不知啊,我们亲手关进去的。”其中壮硕一些的家丁,苦着脸说。
“还不快去找,真是没用。”张雨筠没好气地朝二人大吼,气得在原地跺了跺脚。
她看上的人,怎能容许被张楚裳那贱婢染指?
张雨筠脸色青白交加,一想到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心情愈发不快了起来,她甚至估摸不准两人发生了什么,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她娘天天盼着她能当上太子妃,奈何张雨筠生来就是个颜控,不爱权势爱美人,根本就没那兴趣攀附太子殿下。
这储君但凡生得好看些,她可能都勉强提起一分兴致。
可这云磐年纪都差不多快而立之年了,差了她将近一半的岁数,张雨筠压根就看不上,她眼高于顶,长这么大来还是头一次见到心仪的,哪里舍得错过。
虽说事情起因是张雨筠自己导致的,但她不免还是把错怪罪到了张楚裳头上,对这位庶姐的恨意又多了一分,心里止不住地咒骂起了张楚裳。
“啊嚏……”张楚裳坐在庙宇外的长椅,鼻子没来由地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连忙拢了拢衣物,奇怪地问道,“这也没觉得冷,怎就打起喷嚏来了。”
“不会是张雨筠这厮,又在背地里咒骂我?”张楚裳想起自己今日准备来平望山祈福,被那事事与自己作对的张雨筠撞见,下意识地联想起来。
该说不说,她这猜测合情合理,还真被她猜了个正着。
张楚裳在相府的日子过得不安生,只能凭着张景焕对她娘的那丝余情度日,在一家子仇人底下,斗智斗勇顺便寻着蛛丝马迹为她娘洗清冤屈。
望着人声鼎沸的平望山顶,张楚裳站起身来,思绪不由飘远。
上一世她娘本为正妻,奈何她爹被官家小姐相中,被迫无奈休妻纳妾,原本这日子苦是苦了些,但她娘勉强还能忍下去。
可人善被人欺,自从嫡妻费尽手段剩下嫡子后,就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偏宠小妾,眼见亲生儿子被忽视,危机感愈重,恶向胆边生,就起了陷害张小姐通奸的心思。
张楚裳这嫡母手段了得,在设计让张景焕亲眼所见后,爱之深恨之切,一怒之下就驱逐了她娘,连带着自己一起逐了出去。
可怜她娘满心的委屈,回到家中将自己托付给舅舅后,不堪其辱悬梁自尽以明志,写下血书希望张丞相能明白,可惜她一小小商户之女,哪里能把这书信送出去。
到头来还被那毒妇截了胡。
“娘……”张楚裳鼻尖一酸,每当想起前世种种经历,她就恨得牙痒痒,不论是她那嫡母一家,还是陆止,她都恨不能食其骨肉,将他们挫骨扬灰。
上一世她被“陆知行”破了身,无奈下嫁,可婚后过得还不如村中的农妇,尽心尽力反而被婆家嫌弃。
那陆止空有一副好相貌,成日除了读书习字,一事无成,还借着自己曾经退亲的事唾骂她爱慕虚荣。
张楚裳上辈子在温室里待惯了,加之心中对陆止还有一些幻想,面对这殴打辱骂,选择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
忍到张氏骑在头上欺负她,指着鼻子骂她是不下单的母鸡,忍到好不容易相公中了状元,却被灌下堕胎药,成了糟糠妻。
要不是上一世被张景焕认回家,张楚裳甚至觉得自己半路上就被陆止这负心汉暗害了。
第114章
张楚裳眼中隐含怒气, 一言不发地眺望前方,心中忧虑万千,既是为了娘亲的仇, 也是为了她前世在陆家受尽的苦楚。
如今庶弟染了风寒,她又不通医术,除了能在照料之余上山祈福,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
上辈子, 嫡母松懈之下把当年陷害她娘亲的事, 对着嫡亲的姐姐和盘托出, 恰巧被提前下朝的张景焕听见, 悔恨交加之下才把张楚裳接回家中
这一世, 她不可能寄希望于意外,选择主动寻找线索,但她孤身一人在相府生存已是艰难, 更何况替她娘报仇, 把害了自己后半生的陆止受到应有的惩罚呢?
不让张丞相发现事情真相, 她就不可能在亲爹心有芥蒂的情况下,在相府掌权。
张楚裳收回逐渐发散的思绪,长长叹了口气, 只觉得如今的局面四面楚歌, 让她无处可倚靠。
正这般想着, 她的余光猛地触及了一道月白色身影, 在见到脸上古怪的面具时,张楚裳眸光大亮, 眼见对方即将抄小道离开, 顿时心急如焚, 顾不得其他, 提起裙摆就往前追赶。
陆知杭倘若知晓女主就在身后,怕是不会这般轻松惬意了。
他检查了一番脑袋,确地暂时无碍后,就信步往山脚下走去,准备先找间医馆抓点药吃吃,一路上闲庭漫步,观赏起了傲然绽放的红梅。
“特意抄了条小道,应是不会撞见什么剧情人物了。”陆知杭目视前方,这条道人烟罕至,别说是主角,就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他记得王大夫最近住在阮家,等下了山,最好寻个机会去拜访,看看能不能把脑子的失忆治一治。
“……”陆知杭的念头刚起,步子猛地一顿。
他怎会想着去找王大夫治病呢?他记得阮家有这号人物,但却不记得两人有什么交集。
对于医疗手段落后的晏都,陆知杭向来更信任自己的医术,怎么会下意识去寻一个不认识的医者?
多少大名鼎鼎的医科圣手,对宋和玉的坏血病束手无策,落在现代人眼里不过是补充维C就能预防的疾病。
脑子的构造更加复杂,寄希望于古人,说出来还有几分匪夷所思。
陆知杭倒不是真的全忘得一干二净了,大多数的事情他都记得,可唯有在江南的时光里,一旦回想就跟断片了。
偶尔脑子里还能冒出些模糊不清的画面,他知道那是自己曾经经历的事情,可与自己情浓意浓的女子,却怎么也看不清面容。
“看完病,再去找师兄问问好了。”陆知杭隐隐记得,他记忆中的女子,好似和师兄也是相识的,选择顺从心里的想法,先找王大夫再说。
他必然是忘了些什么的,甚至可能是极为重要的记忆。
陆知杭揣测了几番,觉得自己可能是在江南时,与哪位商贾亦或者官家小姐情投意合,适才上山被人敲了闷棍,这才忘记了。
哪怕记不清那些相知相遇的记忆,陆知杭还是能肯定,他必然是对那位女子情深意重的。
光是脑中闪过断断续续的画面,他的心就忍不住抽痛,可见情深。
陆知杭摸了摸有些压抑的胸口,尚还记得一月后就是会试的日子,赶忙回想起这几日备考的记忆,见有关于科举的事情都记得清楚,这才放下心来。
正默背着燕曲前几日讲解的内容,陆知杭就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清脆女声,他脚步一顿,下意识回过头来。
“公子!”张楚裳额间冒出了些许的细汗,微微喘着气,小跑到了陆知杭眼前。
见果真是那张熟悉的面具,就连身形都与自己记忆中极为吻合,张楚裳这才绽开了笑容。
“姑娘……”陆知杭满头的黑线,直呼今日点背。
被迫和男主关在一间屋子里就算了,有惊无险,下山特意找了偏僻小道,还能撞见女主。
好在,他脸上还戴着面具,从张楚裳这头来看,只觉得公子一如既往的疏离有礼,风度翩翩。
“真是巧了,不曾想能在平望山遇见公子,可是来祈福的?听闻在这儿求姻缘也灵验得很。”张楚裳笑颜如花,在见到心上人的那颗,什么忧愁都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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