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日理万机,怎敢叨扰。”乌泽圣皮笑肉不笑,回敬道。
之前泽化城久攻不下时,可不正是由乌霍栾领军,还是乌泽圣煞费苦心设计让他回国都,接手半个月后就火速攻破,眼看着形势一片大好就要拱手相让,怎让他咽的下这口气。
两人争锋相对的样子尽入陆知杭的眼底,他余光打量着乌霍栾身后十来个面生的侍从,联想到这几日看到外头出现的不少生面孔,大致确定泽化城又来了不少人手。
从二人的对话中可以推测出,乌霍栾的人马已经开始插手泽化城,但乌泽圣还未全部把手里的兵权都交出去,正是两方交接的尴尬时候,可不正适合他浑水摸鱼吗?
不过,陆知杭本以为自己好歹是晏国皇帝亲封的郡王,怎么也是举城皆知的人质,没想到以乌霍栾的身份都不知晓乌泽圣捉了这么个俘虏来,难怪几日来不见他插手。
在陆知杭用着仅有的信息揣测着泽化城局势时,乌泽圣同乌霍栾两兄弟嘴皮子上寸步不让,最后的结果不出意料的不欢而散,好在中间虽出了幺蛾子,至少乌泽圣没忘了把允诺的曼陀罗送来。
“乌霍栾虽没什么本事,但来此带了不少军队,又占据大势,要不了多久乌泽圣就得回汝国国都。”陆知杭看似漫无目的地品着茶,余光暗自打量门外交接的守军。
交接的人手并没有开口说话,自顾自地换岗后就离开了。
陆知杭早前就注意到庭院外灯火不兴,现在大白天的看着清楚,但在夜色下就极容易遮掩。
他放下手里瓷白的茶杯,神情散漫地拨弄着桌案上含苞待放的曼陀罗,待到门外的人手交接完毕方才停下动作,陆知杭脸色困顿地伸了懒腰,一如往常那般到午时了就把木门关了准备歇息,多日来养成的习惯并未让门口的士兵起疑。
只是这回却不同以往,在那扇木门被紧紧双拴住后,原本睡眼惺忪的清隽书生顿时敛住了困意,平日那张温和有礼的脸溢满了凝重。
在确认并没有人发现屋中的情况后,陆知杭熟门熟路地拿起火折子,把这几日积攒的蜡烛都放到一边,抽出瓷瓶中的几株曼陀罗,检查完用具都备好了后才开始小批量的烧制,深怕屋内不同寻常的味道会惊扰到旁人。
叩叩——
“公子,殿下有请。”沉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陆知杭烧制曼陀罗的动作顿住,他从容冷静地收拾着手里的器具,余光盯着那扇被木栓拴紧的大门,温声道:“劳烦兄弟稍等片刻,待我先更衣。”
听到陆知杭的托辞,那传信的人索性就站在门外等着了,知晓乌泽圣对这小白脸态度不一般后,他也没那个胆子去触对方的霉头。
好在小厮在门外站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陆知杭就穿着一身正宗晏国的竹青色长衫出来了,他公事公办地领着路往乌泽圣的院落走去,手中拿着王爷的令牌,自是无人敢阻拦。
“不知殿下寻我何事?”陆知杭的视线定定地落在领路小厮的背影,忽然出声问道。
那小厮回首瞧了他一眼,倒是想跟陆知杭说出个所以然来,奈何他就是个传话的人,哪里知道那么多内幕,他抬首望向坐落于前方的主院,顿了顿,难为情道:“这就不是小的该知道的事了。”
“无事,还要多谢兄弟带路。”陆知杭面上笑容和煦,拱手作揖谢过对方。
领路小厮对此有些受宠若惊,错愕地目送着陆知杭踱步往主院而去。
拜别小厮,陆知杭这才目视前方,端详着空无一人的院落,细看之下布局倒与彧阴城的府衙有不少相似的地方。
这乌泽圣倒是奇怪,请他到主院一叙却不见奴仆伺候在旁。
陆知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环境,脚下的乌靴不停往屋内走去,在逼近之时被阖上的木门阻隔在外,他略作思索,正欲扣响木门时,屋内就传来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靡靡之音。
“呃……”低沉压抑的哼声似乎包含痛苦,又莫名掺了些许欢愉,叫人听了直羞红脸。
哪怕不曾与云祈行过鱼水之欢,陆知杭都明白这古怪的声音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嘴角抽搐几下,当下就准备扭头离开,等这汝南王办完事再说。
“进来。”略带磁性的男音冷不丁地响起,让刚刚转过身去的陆知杭步子一顿。
“……”陆知杭一时有些无语,他对男子倒没什么大防,奈何他心知乌泽圣喜好男色,这进了里屋万一瞧见了什么脏他眼的画面,岂不是晚膳都吃不下了。
他垂下眼眸沉吟片刻,正想着怎么推辞时,就听到屋内窸窣的穿衣声,陆知杭心中一定,这才松了口气,依言将虚掩着的木门从外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酡红的脸,鼻尖淡淡的檀腥味让他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乌泽圣懒散地坐在扶椅上,一手倚着额角,抬眸望向方才进到屋子里的陆知杭,身上只随意地披着一件颜色艳丽的外袍,胸口结实有力的肌肉大大方方地敞开着,见到那张朝思暮想的清隽容颜,晦涩的眸子登时亮了几度。
“情难自禁,还请郡王殿下见谅。”乌泽圣坐直身子,脸上的□□还未彻底消散。
“人之本性,王爷无须在意。”陆知杭神色从容地回话,视线隐晦地从乌泽圣软了半边的腰挪到床榻上,在看见床榻上沾了不明液体的玉杵时,心里说不出的古怪。
在自己进来之前,这屋内除了乌泽圣外不见人影,无须多加揣测就能得出这玉杵是何人所用,偏生对方还浑不在意展露在自己面前。
倒不曾想过瞧着坚实精壮的乌泽圣原来和张铁树好的是同一口,不爱走后门,偏偏喜欢被走后门。
陆知杭对此并不关心,只是在颠覆自己之前先入为主的观念后,产生了些许惊讶,他淡定地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道:“不知王爷请在下来此,所为何事?”
“自是爱惜郡王殿下的才华,欲邀你造福汝国子民,郡王在晏国的几桩事迹本王可是如雷贯耳,竟连不治之症的疟疾都被你惩治了去,怎不让本王心生爱才之心?”乌泽圣舌尖掠过下唇,过分漆黑的眸子贪恋地流连在陆知杭的脸上。
藏于广袖下的手掌轻轻握了握,陆知杭忍住乌靴在那张脸碾压的冲动,面不改色地说道:“王爷这么信得过晏国人?信得过在下之才能辅佐您开创盛世?”
“要不了多久,这天下就只有汝国,郡王是心系百姓之人,只要百姓能安居乐业,是谁的天下又有何干。”乌泽圣悠然自得地把玩着杯盏,漫不经心道,“郡王之才常人难以企及,本王自是信的,此次相邀就是想听听郡王殿下的抱负,看看你我眼中的大好河山有何分别。”
闻言,陆知杭眉头一挑,这乌泽圣是仗着身边有几十万大军才敢大放厥词,但凡在北陵城内敢说这些话,怕是得吃尽苦头,可惜陆知杭就是有心让人见识下社会的险恶也不成,毕竟乌泽圣有嚣张的资本。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的相触,陆知杭向来是个识时务的,讲些好听的场面话他擅长得很,口若悬河与之论了大半天的道。
二人在屋内都聊了些什么,旁人自然不得而知,据当天守在门外的士兵来说,只记得汝南王心情似乎不错,连带着还让那些看守在庭院的守卫们对陆知杭都恭敬些,万万不能触怒了贵客。
乌泽圣的嘴严实得很,就是畅谈得再欢喜,被美色迷得晕头转向都没吐出点信息来,这一趟陆知杭没能刺探到什么军情,不过至少不用担心那些看守的士兵擅自闯入他的卧房,能放心些烧制迷药。
许是天公作美,乌泽圣接连几日都被身上的杂事缠得脱不开身,加之乌霍栾步步紧逼,夺权心切下,这一方偏僻的庭院倒没什么关注,至多就是乌泽圣贼心不死,忙得头晕眼花还不忘给他这送些新奇物件来。
陆知杭提炼曼陀罗的间隙不忘了打听泽化城内的情况,奈何他困守在庭院内,守军又不愿多言,探听到的消息并不多,两天来忙忙碌碌总算得到了足量的迷药。
随着时间的推移,乌泽圣两兄弟间的矛盾只会逐渐加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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