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齐文神情骤变,操起旁侧的酒盏狠狠摔下,瓷碎声清脆,他怒喝,“竟敢在此妖言惑众!江州银两被劫,孤亲自督办,明明是地方官员贪污,何来劫匪?”
太子震怒,园中无人敢出声。
菊花香气随风浮动,众人瑟瑟发抖。
杨明思绪百转,轻声回禀,“殿下息怒,是我们缠着三公子追问,不过是些江湖传闻,只图一乐,做不得真,还请太子不要与我们一般见识。”
“呵,杨世子好一句做不得真!”
沈齐文这几日被关禁闭,屡不得圣心,如今也不分是什么场合,逮着向长远就想咬一口出气,“向长远你可知罪!”
向长远拦住要为他辩白的杨明,他知道沈齐文分明就是要找他出气,犯不着连累旁人,他上前与太子对视,气势不弱一丝一毫,“在下无罪。”
“放肆!”太子身边的侍从出声训斥,“竟敢顶撞太子!还不跪下!”
第16章
徐原青去给皇后请过安回来,站在凉亭里望着花园里的热闹,也不过去掺和,就寻了舒服的地方依着柱子看。
左越:“世子,您不过去吗?”
“过去做什么,自己找的麻烦自己处理呗。”徐原青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还不忘差使左越去找点酒来。
左越撇了撇嘴,实在是看不懂。
“妖言惑众?敢问太子督办之时可有亲自查案?可有看过官报?又或者与江州的司马谈过案件?”
向长远字字清晰,不疾不徐的一连问三个问题,语气并不逼迫也不友善,不怒自威,端的是胜券在握的神情。
沈齐文一怔,而后又听他继续追问,“太子所谓的亲自督办,不过是到了司马府片刻,甚至连丢失多少银钱都不知!”
沈齐文怒不可遏,“向长远!”
向长远微微退却一步,望着脸色铁青的太子发出疑问,“我所言句句属实,江州三万七千两银钱被劫,的确是山匪所为,司马奏报也言明此事,也不知为何太子道我是妖言惑众? ”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神色各异,沈齐文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面子上挂不住,脸色难看的紧,也不再言语斗激,“来人!”
杨明忙上前阻止了侍卫,“殿下息怒!”
向长远丝毫不惧,即便是储君震怒也仍不肯退让半分,将杨明拉开一些,与沈齐文对峙,“殿下想以何罪处置我?若是江州银两一事想定我妖言惑众的罪责,还请太子三思,不若先回去请教一下莘大人,是否确有其事。若太子觉得麻烦,不如问问丹阳郡主也可。”
他四两拨千斤将矛头又指向了同沈齐文一道来的陆秋灵,与沈齐文对峙之时她静悄悄地离远了一些,乍被提及猛然顿住,神情浑不自然。
沈齐文是个庸才,无所作为还不思进取,没办成过几件事,江州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虽是官银但数额不至储君亲查,督办江州被劫的银钱,是他主动请缨,原因是陆秋灵生辰到了,江州临海域,海物颇多,其中珍珠最为珍稀。
他去江州数日心思都用在了寻珍珠上,对案件置之不理,寻到珍珠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京城,之后的事便交由莘正元处理,案子奏报未曾过问,自然不知道事情的因果。
陆秋灵聪慧,收到礼物自然去查来由,知道来由后便不敢张扬,深怕落得一个红颜祸水的罪名。
江州的事情已过去几年,她以为不会再有人提起,她这般张扬的人,听到向长远与沈齐文对峙立即的远离,想着应不会有人将事情联系到她头上,乍被提及,一时惊住。
众人目光落在她身上,陆秋灵僵着脸扯出一抹笑,软着声音回答,“三公子何故突然问我?”
她生的美,一双杏眼盛满了纯良无辜,不知所措的模样演的入木三分。
向长远似笑非笑的问,“郡主不知此事吗?”
沈齐文将陆秋灵护着,“丹阳怎么会知道,向长远你妖言惑众也就算了,还想胡乱盼咬吗?”
一直看戏的肖予安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吟吟的摇着扇子,“我听说郡主生辰……”
“说起来,我好像听父亲提过此事,江州的银两确是被山匪劫走。”陆秋灵站了出来,将肖予安的话截断,眼中的无辜之色一瞬变得精明,而后又是清纯的神情,朝着沈齐文盈盈下拜,“那会徐州闹水患,贪官将救济灾民的银两中饱私囊,太子哥哥忙的焦头烂额,想必是将事情记叉了。”
说完深怕沈齐文揪着不放,又娇滴滴的补充道,“赏菊本是雅事,可若是干巴巴的看着花也甚是无趣,三公子也是想给大家说说故事解闷,太子殿下身为储君忧心国事,乍听到江州心中想的自然是国法。”
她声音温柔悦耳,如小溪轻流,三言两语就压了众人的议论声,看沈齐文神色柔和后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太子殿下与三公子此番争执归根究底是因大晟,三公子爱说故事以后宴席上便不会无趣了,是我们之喜,而太子殿下忧心国事,重律法是百姓之福,是大晟之幸,是我们的表率。”
言罢又郑重其事的行了礼,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将紧张的气氛化解,压下了众人的议论,哄得太子面露喜色,将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向长远瞧着她笑颜如花,什么话都说尽了,真就叫他无处再可针论。
“啪啪啪~”
安静的园内响起清脆的掌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徐世子去而复返,圆领红衣,本就白的人如白瓷一般,秋风中徐徐前来,青丝衣摆微晃,菊香浮动,满园花色黯然失色。
他修长的手拍着前来,行至众人之中才停了手,“郡主好一张嘴,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一场闹剧。”众人行礼,他抬手示意,微微上前几步离陆秋灵近一些,嘴角含笑低声道,“真是救了好多人。”
江州的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是在皇后跟前闹大,再被有心之人翻一翻,恐怕能牵连到不少人。
徐原青目光只看想陆秋灵全然没落在沈齐文身上一瞬,刚顺气的沈齐文一见他又面色难看起来,陆秋灵沉得住气,表面功夫做得足,笑吟吟的行礼,“世子安好。”
“本来是挺好的,见了太子就不是很好了。”徐原青阴阳怪气起来,众人都知晓他不喜太子,两人相遇必会明枪暗箭,已经见怪不怪了,都在杨明的示意下散去,各自赏花闲聊了。
沈齐文咬牙切齿的叫他,“徐原青!”
向长远见他上前来,抬脚到徐原青边上防备着。
徐原青全然不管沈齐文是否恼怒,继续激他,“怎么?太子又想禁足?”
沈齐文今日能出来全托了徐皇后的秋菊宴捎带了他一句,适才也是见了皇后不在才敢针对向长远,没想到往常天寒就病重养病的徐原青也来了,真真是晦气,又克他。
眼见着刚缓和气氛又凛冽起来,陆秋灵忙出声道,“听闻皇后娘娘特令御膳房泡制了菊花茶,丹阳心神向往已久,能否请太子哥哥陪我去求一盏恩典。”
沈齐文见陆秋灵秋瞳剪水着实美丽动人,一时不忍心拒绝,再则来时莘正元几次三番告诫他不要出头再惹是非,便现将气忍了忍,朝徐原青冷哼一声,陪着陆秋灵离去。
陆秋灵离了场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看花中伫立的两人,晚香撩人,不敌公子如玉,奈何皆是顽石,不可为她所动。
“咳咳咳~”徐原青低低咳嗽了几声,所处位置没有梁柱和高木遮挡,虽不是裂缝但也磨人,一时间还有些受不住,咳了片刻缓了过来,抬头见向长远就当在他面前,还刻意张开臂膀,两眼真挚的望着他。
“……”
徐原青又咳嗽了一会。
向长远微微蹙眉,“去亭子里吧。”
徐原青摆手止住了咳嗽,左越去寻了大氅来给他披上,挡了些风人也舒坦了不少,移去了亭子里坐下,看气定神闲喝茶的人,“前些日子你对耿佑材怎么没拿出刚才对太子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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