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那农人身边有高人指点,他自己也是装疯卖傻,竟然哄骗那头武艺高强、比他强悍很多的狼放他离开。
往后什么过程已经不重要,赛赫敕纳就记得顾承宴告诉他,在秦朝之后,就是这位农人头狼做了皇帝。
朝代的名号还叫做“汉”,他们汉人的汉。
顾承宴说这故事叫“红什么门宴”,是后世史家编写的,但却讲明白许多道理,让他自己去体悟。
赛赫敕纳体悟来体悟去,没想透他家乌乌要告诉他什么,但却在面对科尔那钦反复提及的婚典时,想到能借用此招——
狼主迎娶遏讫,按理来说是要邀请各部翟王和亲家、朋家来吃饭的:
草原的亲家的含义与中原不同,他们的亲家指的是新郎、新郎家里较为亲近的族人,如叔伯、姊妹兄弟。
朋家也是亲戚,只是关系上比较远的,如同一个部族、都姓某一个大姓的亲戚。
这些人要在正式婚礼之前就到达新人家里帮忙,善骑射的早早准备去接亲,擅长缝补的也要帮忙布置。
科尔那钦亲家和朋家都能算,如果他愿意来,赛赫敕纳大可以早准备好兵马,安罪名、给他扣下来。
如若他不来,那待到正式大婚时,也可来个瓮中捉鳖——库里台议事他带那么多兵马,还能说是议事路远为了自保。
来参加狼主的婚礼还带那么多兵马,摆明了居心不良、用心不纯,即便不能一举拿下,也让科尔那钦落下了把柄,来日也方便对付。
他这儿沉默不语,顾承宴也定下心神想着这位斡罗部王子的事:
当年,沙彦钵萨拥有那样多数量的军队,最终斡罗部却还敢送来清朵那样一位已有身孕的女子,足可见其部实力之强。
若这场婚典一直拖着不办,科尔那钦多半会想其他办法,倒不如顺了他的意,直接办了——
科尔那钦不过是想强调他是汉人、是男子,对赛赫敕纳没有实际的助益,身后也没有族群家人能帮衬。
但在给捏古斯部亮了一手后,顾承宴相信还是会有部族愿意追随他们的。
光靠武力、靠征服得来的百姓,又能长久几时?
所以,感觉着小小狼慢慢消退下去,顾承宴就开口与赛赫敕纳商定婚典的细则——
抛开接亲、抢亲的环节,只在王庭内布置红帐、红毯,然后给他们二人做身鲜亮的红色衣裳:
“至于宾客之类,你只管邀请十二部翟王照常来就是了,其他就让老梅录替你周全安排。”
“那——”赛赫敕纳想了想,“乌乌有什么想要邀请的人吗?比如铁柱……什么的?”
顾承宴好笑,铁柱人就在王庭不用特别邀请,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他倒是……
“定在什么时候呢?”
“我们已到极东,铁脉山附近有许多好铁匠,工匠王庭永远是缺的,所以我想顺道拜访一二——”
赛赫敕纳偏偏头,在心里算了算日子,“真要准备周全,大概也要一两个月后?”
一两个月的时间或许有点久,但想到科尔那钦和斡罗部准备了十多年,他们再怎么周全,还是会有遗漏的地方。
但一两个月的时间也足够顾承宴往青霜山递消息了——掌门等师伯、师叔不必劳动,但可请门中小一辈的弟子走一趟。
科尔那钦不是欺他“族中”无人么?
那也是时候给草原一些中原武林的震撼了。
正巧中原武林这些年风平浪静,小五他们几个出师后还没正经接过什么任务,也没经过什么历练。
北上来草原一趟开开眼界也好,也可沿途帮他探查一二中原边境的屯田,赶到王庭时,也正好赴宴。
“嗯,那我给师门传讯,请我的几个小辈过来赴宴,他们管我叫‘师叔’,你就当跟穆因是一样的。”
赛赫敕纳哦了一声,点点头说好。
不过转瞬间,他又低下头睨着顾承宴追问道:“那他们来了,不会跟穆因一样成日缠着你吧?”
顾承宴:“……”
好一只酸溜溜的小狼。
“不会,他们是小辈,来赴宴会规规矩矩的,你若是实在不满……”顾承宴笑着刮他鼻头,“也是可以管教他们的。”
赛赫敕纳哼哼两声,这才算是满意了。
两人商定了婚典的事宜,请敖力他们帮着兀鲁部勇士戒备,然后就安然地熄灯入眠。
倒是穆因那小子没心没肺地混到了兀鲁部年轻人当中,跟着他们又唱又跳疯了一整个晚上。
都快天亮了,才摇摇晃晃带着浑身酒气回到毡帐中,迷迷糊糊给习惯早起的敖力打了个招呼,就咕咚一声扑倒在炕上。
敖力本是约了其他勇士去巡营的,但看着穆因这个模样,犹豫再三,还是叹了口气回来帮他脱了靴子、外衫,盖好被子。
有了昨日科尔那钦的突然到访,兀鲁翟王也慎重更多,不仅给赛赫敕纳献上了铁脉山一带的舆图,还派了一队勇士一路护送他们到了山脚下。
虽是夏日里,铁脉山附近还有些凉。
内劲溃散后顾承宴就常年畏寒,所以早早换上了厚毡氅,赛赫敕纳倒是身上有三把火似的,还照旧穿单衣。
入山后,兀鲁翟王那张舆图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他们按图索骥,顺利找到了许多位也速部的老工匠。
赛赫敕纳隐瞒了自己狼主的身份,只说自己是小部族的首领,想要购置一些东西,所以才来拜访。
这些老人大多热情好客,愿意迎他们进毡帐、木屋内畅谈一番,但在听明白他们的来意后,大多又婉拒了——
“您让我搬出铁脉山?不了不了,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而且孩子们都在外经商,回来找不到我,他们该担心了。”
“这么大的量?!不不不,我不是图您的金子,我这儿就我一个人,就算再加上弟子们和黑骨头,也就四五人,做不出来这么多的……”
接连被拒绝,赛赫敕纳倒也不恼,客客气气同老人们躬身见礼作别,然后又牵着顾承宴继续往前走。
他甚至还能哼起小调,摸索着顾承宴的指尖,“乌乌冷不冷,要不让铁柱给弄个手炉什么的?”
顾承宴觑着他,总觉得这小子不像来干正事的。
见他不接茬,赛赫敕纳笑笑也不甚在意,反而握紧他的手、重重点头两下:
“嗯嗯,我也觉着我比手炉有用多了!”
说着,还挠挠顾承宴掌心,顺势十指紧扣,笑盈盈牵起来晃浪两下,看得敖力都忍不住驻足特地等了两步。
顾承宴笑着随了他,反正小狼崽的手确实是挺暖的,他说比手炉有用就比吧——真是什么小用具的醋都要吃一下。
戎狄少工匠,这个顾承宴在来草原前就知道:戎狄再怎么兵强马壮,终归都是草原牧民、是部落制。
即便有王庭,他们也多是会盟,不像中原有一整套完整的制衡、薪俸制。
所以顾承宴去过的几乎每一户牧民家里,铁器都是除了马匹、牛羊之外最重要的资源。
就连乌仁娜给他唱的那首《苏德鲁牧歌》,里面都有单独一个小节,是在唱英雄苏德鲁如何保护家中的铁斧子,没有让盗马贼一起偷了去。
赛赫敕纳敏锐,比起他想的从百姓入手、彰显贤德这样的办法,小狼崽直击要害,牢牢抓住铁脉一样。
只是他隐瞒了狼主身份,众多工匠对他们有客气、有热情,但却不愿接下这么大的单子。
“乌乌别愁啦,”赛赫敕纳突然用力,将顾承宴整个人拉过去,“你不还给我讲三顾茅庐的故事么?我们又不是一定要第一回就成功。”
三顾茅庐?
顾承宴挑挑眉,小狼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不过被赛赫敕纳这么一劝,他也就没那么急躁了,之后遇到任何工匠都是脸上含笑,从容应对。
倒是有一两户家中有年轻人的,提出来愿意接下他们的订单,只不过要付些定金,然后才好交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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