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听着都快哭了。
唐修齐又走近了一步,再一次重复。
“阿尔,出来。”
风沙漫卷,世纪般漫长的沉默后,这片废墟里才传来意识体破碎又痛苦的回应。
【丑……很丑……很可怕……】
【先生……别看我……】
心上最柔软的一角仿佛被狠狠拧了一下,有些酸,还有些涩。
眼眸垂下,看不清眼里的神色,只是指尖掐了掐,泄露出一点难言情绪,他抬手轻轻抚过着周围飘散的意识体,像是在透过这些,温柔触摸那只庞大又不安的银色巨虫。
“不丑的,出来好吗?”
我想见你。
很想见你。
第079章 变成人类
银发雌虫很听话, 但在某些方面又有些过分固执,比如曾一度把自己放在无心武器的位置上,比如, 一种对“被抛下”的恐惧。
起初唐修齐认为这来源于最初那段他极度抗拒虫族, 所以冷漠以待的经历——第一世的混乱记忆,加上由人类变成完全不能接受的虫族,不可能不崩溃。
让一个已经形成完整世界观和认知体系的灵魂,去接纳另一套全然不同的体系, 是需要时间也相当痛苦的,何况人类骨子里就有种“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的高傲,就算让时光倒流,唐修齐也不可能故作轻松地说自己能飞快接受变成另一个种族, 还是他本就不太喜欢的虫子, 那不现实,也太自大。
所以这是他必经的考验,也是他和阿尔之间略显痛苦却不能不有的开始。
但一同经历了那么多, 唐修齐认为“真心”已经是不用过多言语就能体会到的存在, 因此自家伴生雌虫的不安,让当时的他偶然也会生出些小郁闷。
基于第一世的种种经历, 对“爱情”这种东西唐修齐并没有好感,但他和阿尔之间的关系也并不能简单用“爱情”来概括。
那种全心全意注视着他、渴求着他的目光,极大满足了他内心的支配欲, 他喜欢这种献上灵魂般的臣服,所以允许一直跟在身后的银发笨蛋走进自己的世界, 允许这家伙爱他。
而一旦真正认准了,唐修齐便不会再放开。
所以愿意拿出从未有过的耐心, 去教一个和自己世界观价值观全然不同的异族,什么是“理”,什么是“情”,什么是“欲”,也愿意给对方漫长的时间,等他成长,等他懂得。
在听到下属汇报,说银发雌虫在刚结束的战斗里被逼到进入虫化暴走了,那时势力已经占据了大半个的虫族的唐修齐心里就陡然一沉。
因为有过被虫族的虫形战斗逼到一次觉醒的经历,阿尔从来就不会在他面前露出任何虫化特征,银发雌虫知道,唐修齐并不喜欢那种非人的形态,即便现在对这些都很熟悉了,不喜欢还是不喜欢。
唐修齐也想选择尊重对方等他恢复正常,但下属说将军的伤真的有些严重,他飞速处理好手头的事物,还是去找自己的伴生雌虫了。
一开始不觉得这会有什么问题——他是不太喜欢虫形和人形结合在一起的视觉形态,可阿尔是不一样的。
那是他的阿尔啊。
直到第一次,他被银发雌虫拒之门外。
也不能说是“拒绝”,毕竟如果唐修齐想,他还是能轻易推开那扇脆弱的门,可周围溢出的能量和意识体都在表达一个念头——
银发雌虫此时不想见他。
或者说,不想被他看见。
那一瞬,唐修齐难得有些茫然。
彼时他还未成为后来巅峰时期的兰德大帝,还未能拥有能淡然看待一切的从容不迫,也是第一次,拥有健康的身体,能意气风发地进行自己的事业,更是第一次,试着把什么放进内心最柔软的那个角落。
从没有人教过他要如何应对这种近乎于“爱”的柔软情绪,也很幸运,不管他给出什么,银发雌虫都是满怀欣喜地接受。
因此他更不知道要如何处理“拒绝”——明明阿尔从不会拒绝他。
但唐修齐毕竟还是唐修齐,那瞬茫然很快就散去,开始冷静思考这是为什么。
他从不逃避问题,遇上了,解决就好了,没什么可纠结的。
“阿尔,告诉我,为什么不想让我进去?”
银发雌虫果然伤得很重,飘散的意识体都有些混沌,良久良久都没有给出回应,只有清晰无比的痛苦越发沉重。
唐修齐没动,他的时间相当宝贵,甚至此刻局面也不能说很好,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但在“阿尔竟然会拒绝他”这一情况下,一切都可以置后。
丢掉的部落可以再打回来,逃跑的俘虏可以再捉过来,但他的伴生雌虫,他曾经给了无数次机会都没有离开,那现在决不可能再放手。
在这个陌生的异世,唐修齐很清楚,只有眼前这只伴生雌虫是完完全全、从灵魂到躯体是都属于自己的,是只为自己而存在的。
他对此有极大的耐心。
虚浮的意识体终于能传递出清楚的讯息,零零碎碎的,很混乱,也很痛苦。
【虫化……不好看……不想……不想让先生……看到……】
“为什么?我难道没有看过其他雌虫的虫化状态吗?”
【先生……不喜欢……】
【会离开……不想让先生……离开……】
心头蓦然一跳,唐修齐顿了顿,再次开口时语气竟有几分凝涩:“为什么,觉得我不喜欢了就会离开……”
这回等待的时间更长了。
【先生……不是虫族……】
【是人类……】
是和虫族从根本上就不一样的人类。
……
某些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解开,那些“不安”并非全然就是曾经的“抛下”“抗拒”所造成的,更多来源于银发雌虫自身的敏锐。
和阿尔在一起的时候,唐修齐很放松,从没有刻意掩盖过自己的语言习惯,“人”这个词经常会出现在他口中,他没有系统解释过这个词代表了什么,银发雌虫也没问,可早就明白了那真正的含义。
人类,是一个和虫族完全不一样的种族。
种族的差异,远甚于雌雄之间、阶级之间的矛盾,多可怕啊,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即便唐修齐说得再多,银发雌虫也没法想象一个“拥有古老而丰富的文化”,如今“人人平等”“所有野蛮暴力都被律法所限制”的文明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不能怪他,他真的很努力地去想象了,去想象什么叫做“华夏”,什么叫做“社会主义”,什么叫做“平等”。
可是先生,我想象不出来啊!
他生来看见的就是这个扭曲畸形的虫族,生于斯,长于斯,从未跃出过海底的鲨,要怎么去理解鸟在天空中飞翔时的感受?
他太害怕了!
如果有一天,眼前这个人类厌恶了目前身处的虫族,真的消失不见了他该怎么办?偌大的一个森林,他靠着气味追上他的先生都有些艰难,如果真的有一天,他的先生回到了属于人类的世界,他又要去哪里找呢?
想不出来啊……先生……
所以不想被抛下,更不敢被抛下,所以甚至都在想,如果……
如果我没有这些恐怖的非人特征,如果,我不是虫族呢?
【想……变成人类……】
【先生……会不会……更喜欢……人类……】
会不会,更喜欢我一点……
……
……
十万年前与十万年后仿佛在此刻重合,隔着一道紧闭的门或者倒塌的高楼,也隔着人类与虫族两个截然不同的种族。
唐修齐又一次回到了那个问题。
彼时情绪尚未完全理清,下属就传来紧急汇报说雌虫联合部落发起了声势浩大的反攻,躲在门后的阿尔也勉励恢复了正常形态出来和他一同迎战,这件事就这么糊里糊涂被耽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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