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完这些的刘瑞犹嫌不够地要求制作值班记录,而且还是每道门都有各自的值班记录,出了纰漏就全部问责。
如此严苛的保密工作自然引得不少人嘀咕,其中包括进不了里三层的墨者和对刘瑞的行为愈发不满的窦婴。
因为担着太子詹事的头衔,加上他是刘瑞的表舅,所以在忍了几天后终于杀到思贤苑里想一探究竟,结果没进第一道门就被守门的关中老兵给拦下了。
“太子有令,没有他和门大夫的双重手谕不得入内。”负责看守前两道门的关中老兵原是细柳营出身,因为种种原因被安排到思贤苑工作,所以对上窦婴也十分强硬。
开玩笑,当年先帝进细柳营他们都敢上前拦住,窦婴一外戚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那是西汉经历过诸吕之乱的虚弱期,如今对上匈奴也不像之前那般底气不足,所以刘启绝不允许底下有个不受控制的牛逼存在。
是以跟着周亚夫十几年的细柳营士兵近年都以年纪大了为由调去比较清闲的位子。
如太子的思贤苑和未央宫,长乐宫的禁军。
当然,以刘启多疑的性子肯定不会一次裁剪太多士兵,更不会在自己和太子身边安插太多的细柳营人,而是钝刀子割肉地慢慢分解,然后根据退役士兵的籍贯,需求进行分配。
这些被安排到刘瑞身边的关中人大都是有妻有儿有老母的三有之人,而且儿女多半上进,家里也有闲钱养出几个做吏的兄弟。
他们在细柳营里会对周亚夫忠心耿耿,但绝不会站在皇帝的对立面,更不会在离开细柳营后还对周亚夫言听计从。
“放肆。”被看守的侍卫气到的窦婴怒骂道:“我乃太子詹事。”
“我奉的是太子之命。”侍卫也毫不气虚道:“公若有疑,可请太子治我,或请门大夫治我。”
“你……”窦婴气得指着侍卫的鼻子不断发抖,但还以仅有的理智控制自己不要擅闯思贤苑禁地,转身去找田叔和申屠嘉说理。
然而田叔早已被窦太后敲打过,又见刘瑞对他素来恭谨,没什么让人诟病的地方,所以在窦婴气急败坏了一通后安慰道:“不过是小孩子家偷偷折腾,犯不着看得太紧。”
窦婴见状,原本只有三分的怒意立刻涨到了五分:“什么叫偷偷折腾。公为大德之人,岂能不知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说罢,窦婴还向宣室殿的方向拱手道:“如今太子年幼,正是知礼知义的年纪,而我等作为太子的二傅一詹又怎能对太子的出格行为坐视不管。”
窦婴说到后面已经声音拔高地让田叔感到不适,但是为着窦婴的姓氏,他还是用手示意道:“王孙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服务过多位君王的田叔很想吐槽窦婴的大惊小怪,但是想想他的为官顺遂,又不由得以过来人的姿态劝道:“王孙说了那么多,又是折腾,又是出格地形容得那么严重,那敢问王孙……可否有证据证明太子有过?”
“嗯?”田叔反问道:“公也不是第一天为官了,自然明白谤毁宗室是什么罪行。”
“这……”
“公若有实证的话,也不会让我这个糟老头子替你出头。”田叔瞧着窦婴的样子,摇摇头道:“回去吧!别在一些不重要的事上到处闹腾。”
末了,还补充道:“思贤苑在天子脚下,看门的还是细柳营的官兵……”
田叔的声音幽幽飘入窦婴耳中,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道:“你说陛下不知道这事吗?”
窦婴没法回应这话,只得向田叔行礼后离开。
“还是太年轻了。”田叔瞧着窦婴离去的背影,叹息道:“他当太子是晚辈,却忘了太子愿不愿意当他是长辈。”
虽然有田叔的告诫,但是回到宅邸的窦婴怎么想都不是滋味,路过思贤苑时也是瞧着守门的卫兵不怎么顺眼,于是想让窦太后出面干涉。
然而窦太后听完窦婴的话后只问了两句:“这事皇帝知道吗?”
窦婴犹豫了会儿,答道:“应该是知道的。“
于是窦太后又问:“那田叔和老丞相觉得有必要阻止吗?”田叔为信奉黄老的忠厚之人,老丞相申屠嘉更是把忠君爱国刻进肺里。窦太后不信刘瑞要是干出什么出格的事,这二位会袖手旁观。
窦婴没法回答,留下一段尴尬的沉默后,窦太后骂道:“你又不是第一天当官了,怎么当上太子詹事后比没当官时还要毛躁。”
因为梁王刘武的存在,窦太后与刘启小小闹翻过,导致窦家被刘启抓了典型。彼时正是小心做人的关键期,可这读书读傻的堂侄居然还冲上前的作死:“蠢货啊!蠢货。”
窦太后捶着扶手,颤抖道:“窦家那么多聪明人,怎么生出你这个蠢货。”
“太后息怒……”窦婴颤颤巍巍地跪下,告罪道:“堂侄愚昧,差点犯下滔天大祸,还请太后责罚。”
窦太后瞪着窦婴,眯了眯眼道:“你没跟皇帝说这事吧!”
“没有。”
“那就好。”窦太后松了口气,骂道:“你这几天就不要进宫了,在家好好反省吧,日后遇事多请教田叔这样的忠厚之辈。哼!孤就知道儒家的那套害人深矣,居然把你这样的聪明人训得如此蠢笨。”
窦婴想辩驳几句,但是想到窦太后的年纪与滔天怒意,又生生咽下滚到舌尖的话,恭敬退出。
而在窦婴离开后,某个黑影闪入宣室殿内,跪在刘启耳边说了什么,导致后者点了点头,淡淡道:“知道了。”
刘启放下竹简,看着殿里烛火冷笑道:“外戚……呵!朕还没死呢!窦王孙就做淳于越了?”
“好啊!但也不知……他有没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福气。”刘启说着便把手里的竹简扔了出去。
一声闷响震得外殿的奴婢脖子一缩,但宦官令却面不改色地捡起竹简,将其放回原位。
怒气未消的刘启闭上眼睛,声音也变得冷静起来:“罢了,罢了……”
他抓紧膝盖上的布料,再次睁眼时顺利变回冷酷无情的帝王:“太子不是说要去鲁国瞧瞧孔丘的老宅吗?那就让郅都……不,晁错陪他去吧!”
善于杀人诛心的帝王冷笑道:“让太子詹事做个抉择吧!”
“是随太子一起去鲁国,还是留下对墨家的那几个工匠动手。“
考虑到思贤苑里的东西可以成为控制学派的武器,刘启又补充道:“看紧点,必要时令廷尉或卫尉卿出手拦人。”
“诺。”黑影得令后悄悄离去,而刘启想到近期跟窦太后的争执,以及变得过分张扬的窦婴,也是面色阴沉地再次思考起外戚问题。
“看来死一个薄昭还不够啊!”刘启看向长寿殿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并不知道这些插曲的刘瑞正在研究印刷术的操作性。
四大发明的印刷术在古代运用最广的就是雕版印刷术与活字印刷术。
雕版印刷术就是借凹凸用一块雕满文献的模板进行印刷,而活字印刷术是借助活动的木刻字、金属或胶泥字块进行印刷。前者搞起来门槛低且比较迅速,缺点是刻错一个字就整板皆废,不能循环利用。相较之下,活字印刷术在后期就环保省事的多,但是对工匠的技术要求更高,对字模的品控也非常苛刻。
刘瑞尝试了下雕版和字摸有多难弄后便暂缓了印刷术计划,结果接到刘启同意他去鲁国的消息,以及安排晁错同行的惊天操作。
“父皇这是恼了哪位儒生啊,非要这般去打他们脸。”要知道,目前被儒家,尤其是当官的儒家恨之入骨的莫过于晁错。因为这厮儿和李斯一样,是借儒皮凑到君主面前,而且从思想理念到行为处事都与儒家不符,鲁地的那些老儒生能忍得了他才怪。
一想到这儿,刘瑞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搞不懂他的便宜阿父又要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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