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问崖此人行事作风稳当,朝堂上下算不得出色,若非他本人是太子岳家,怕是没有其人。
然亲自接触过后才会发现一件事,此人做事圆滑,摸不着尾巴,找不出缺陷,可以说做事时第一个能想到他,找把柄时全是似是而非的流言,真切的证据……没有。
御史台和都察院都没能找到相关卷宗,足以证明这人实在没有能拿捏的地方。
江无眠在整理关河所说的事件,从关河的角度来看,他莫名其妙被人带走关押,每日只能见到两个看押人员和送来的试题。
试题已全默写下来,还有部分其他被带走的学子的试题,不全,但其中已有本次春闱的考试题目,江无眠还以此做了文章讲解,看得是分外熟悉。
在被关之后,关河便想法设法求助,但没任何方法,房间内的东西很少,少到他都没办法做个反击用的武器。
好在其他学生之中有个有能力的,打北边来的,学过两招身手,制造出了混乱,其他人一同趁乱放火烧了那庄子,才是逃出生天。
后来被人发现,追击出了不死不休的架势。关河体力尚可,当时他在混乱中没受到多少伤害,因此他还能逃。
九个人整理的证据部分交给关河,部分则是用以糊弄追击者,最终留下的就只有那些不全的证据。
要说如何锁定真正的幕后黑手,能只能说是刘问崖的不幸了。
他们所在的庄子,正是关河父亲铺路时候经过的地方,那会儿关河跟随母亲去给父亲送饭,有幸见过刘问崖出没。
也是因此,他稍微熟悉当地地形,方才顺利逃离。
“之后学生便在山中躲藏,自林中以野菜野果充饥,不敢露面,不敢牵连家人。”关河眼眶红肿,提及那几个牺牲的学子又是一阵愤恨之意,恨不得立刻将幕后黑手拿下,啖其肉饮其血!
在那之后就是躲躲藏藏,将证据埋藏好,准备入城敲登闻鼓。
就算刘问崖不是幕后主谋,那也一定脱不开关系,因此关河直接状告刘问崖科举舞弊!
江无眠沉吟片刻,与谷易行道:“此事疑点重重,且先不说为何关河如此巧妙目睹刘大人出没,便是诸多学子被虏,找人替换,就是一大难事。”而眼下足足有十人被带走,还是天南海北不是一个地方,谁在配合?
是一整条利益链还是巧合?
谷易行颔首,他小心看了一眼江无眠,斟酌问道:“大人,那名单和证据,您看?”
关河将证据掩埋,才偷摸回了京中击鼓鸣冤,现在他们必须抢在暗处敌人发觉地点之前拿回。
可这厮没说什么地方,江无眠竟是也没问,显然是另有打算。
江无眠想了想:“稍后再行闻讯,先命人查找关押所在的庄子,走访附近的村庄。”
既然能抓了人,还要掩盖着面貌,那庄子附近一定有车马来回的痕迹。这么多人的吃喝一定少不了,尽管只是米水,那也需要较大的量。
不过庄子上人多的话,从一些人嘴里省出来部分也是有可能,不论如何,这条线索不能放过。先查查看,万一有收获就能顺势找出答案。
一早,都察院和大理寺派人出了城门,前往关河所说的地方。
刘问崖一早被停职下狱,尽管没吃什么苦头,但他也被严密监视,不能往来交换信息。
其余参与此事,给刘问崖打过招呼的勋贵在宵禁之后,偷摸摸去了出主意的英国公家中。
英国公长子徐睿稳坐上首,其余人等或是焦躁不安,或是一言不发,另外有人喋喋不休,张嘴就是灭口。
一言不发者冷哼一声,露出阴鸷面容,蔡朗是太子一党,在御史台中任职,对江无眠颇为不满。
但后者升任左副都御史,他不满也要憋着。
今日坐在这里,并非是因他参与了此案,而是他知情不报,为众人隐瞒了此事。
御史本是朝中最为敏锐之人,谁和谁密切来往,哪家女眷曾和某家联姻,当属御史台最为清楚。
这么多人私底下和刘问崖来往,都是通过女眷递帖子。他家有一适龄女儿,同样收到过刘府赏花宴邀请。
这等赏花宴,江无眠一概是不参与的,因而也错过了此事。
蔡朗乃是太子一党,又对江无眠不满,因此便按下此事不提,还帮忙遮了首尾。
江无眠例行查看时,也只是模糊知晓其中有人议亲,具体是谁不清楚,但这等事情他一般看是朝臣联姻还是其他原因。
确认这是赏花宴上的缘分,他便不在关注此事。
谁知背后还有刘问崖帮忙舞弊一事。
眼下这群人仍是贼心不死,想将自己摘出去,把事情推到一人身上,但……操作难度颇高。
蔡朗冷笑道:“江无眠已是知晓此事,凭他的本事和邪门程度,你们认为谁能逃过?”
江无眠做事从来是一窝端,血洗岭南、血洗朝堂,桩桩件件不都是他背后查出来的好事!
国内最新的还是马政一事,从上到下换得干干净净。国外扶桑道,直接赔进去一个国!
对上江无眠,谁都没把握全身而退,与其在这儿谋划,不如直接杀了江无眠,死无对证最好!
届时建元帝重点肯定放在排查凶手上面,各处警戒,他们能留出时间处理罪证。
在场之人听到江无眠的名字深感胃疼,谁家背后没有那么几个商队,江无眠一查不要紧,折进去的都是自己的人手,损失的是实实在在的金钱!
谁对上他谁倒霉!
蔡朗建议不错,但是下次还是别建议得好,英国公世子徐睿抽了抽嘴角。
刺杀江无眠?你准备折进去几个人手?
前段时间江无眠与白楚寒发生争端,两人当着学生的面比斗,江无眠的刀耍得虎虎生风。
若是不看身份,只看这份本事,江无眠高低得是个平定一方的将军,放到现在,那也是坐镇一方的边疆猛将!
杀他?
你看你杀得了白楚寒吗?
不能?
不能提什么刺杀江无眠,自己找死别拉着其他人!
徐睿环视一圈,房间内骤然安静下来,他轻咳两声,道:“知晓诸位心下着急,但事情仍有转圜之地。不论是大理寺亦或着刑部,仅是拿人羁押,尚未定罪,我等尚有时间操作。”
没有定罪说明什么?
说明没有证据!
只有证人一面之词是定不了科举作弊的罪名,必须要多方查证,人证物证样样不落才能初次定罪,还要查清其中疑点和时间线方才能形成卷宗,之后呈交给建元帝。
现在连卷宗都没搞定,在这儿着急争论也是白瞎功夫,根本没用。
“事不宜迟,我等查明证据所在,先行毁了,或是转移,纵然那关河再有三千巧言,也不过是伪证!”徐睿轻声说道。
众人心中却好似敲响了古钟,格外清晰!
说得不错,问题是如何找证据?
当日抓几个人都抓不到,还漏了个人,让人活下来不说,还带着证据给自己添堵。
一群废物!
徐睿心中大骂特骂一顿,开口便是叮嘱蔡朗几个御史和都察院里的官员,“盯着江无眠,陛下有意让他监察全程,想必查找证据这般关键之事,少不得他不说,更有可能他带人去取。”
不是他太重视江无眠,而是刑部和大理寺目前正在审问两人,走访各地查找更多线索,还要调查他们的人际关系等,忙得离不开人,能腾出手找证据还得看江无眠等人。
而且江无眠办事稳健,迄今为止,他就没见过有什么事难为得住此人。
从国内到国外,从农业商业到工业,哪儿都能看到江无眠的影子,学得杂不说还学得好,这上哪儿说理去?
刑部的陈章也是个办事谨慎的,但涉及到某些律法,他比任何人都激进。
就算科举舞弊案中侥幸不死,那也极有可能脱几层皮。
谷易行倒是好说,在徐睿看来,这老家伙很会明哲保身,是三人之内的突破口。
不过此前风闻谷易行想致仕,做事便讲究了些,想从建元帝这儿得个体面,然而现在科举舞弊案下来,他这个大理寺卿不得不顶上前去,得罪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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