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一个罐头之后,我脑子里活跃的思想转化为了近似麻木的平静。
我的眼睛木然盯向一个位置,手抬起来,把罐头归位,然后跪回原地,把罐头拾起来,再放回去。
我明明可以一次多拿几个,又或者是就把它们放在原地,推向一边找一个不碍事的地方。
这重复的动作仿佛赎罪,最后一个罐头放好,我又蹲回原地,和刚刚七零八落的思绪相比,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人生最顺遂的时候,我是不认为命运不可改变的。
那时候我有人爱,有工作,有父母的事业支持,很快我就可以把资产累积起来,逐渐老去,做一个生活里只有粗犷的富人笑声的无趣中年人。
谁知道未来会是这样的呢?
那时候我很难才去回头望一眼的柳江,现在却成了我的救命稻草,生活里唯一支撑我的存在,这说来不可笑吗?
我从蹲姿改为跪姿,抚平地毯上的褶皱,凝视了一会儿空洞的深色以后,我站直身子,掸走膝盖上的灰尘。
那就可笑吧。
就当我这一路跌跌撞撞的滑稽模样是在认罪了,最后让我见到柳江就好。
见到他就好。
我彻底没心思补觉了,早上八点,我把凉透的早饭吞进肚子,开始去往新一轮的模拟。
不过在进入如常计划之前,我还是略微准备了一下,具体是指打开公司的网络,用脱机状态进入服务器,把一些关键性的决策和源代码拷贝下来。
不为别的,为面试做准备。
妈的,我是不是应该在想方设法找一下彩票的中奖号码。
扯远了,正事要紧。
关闭电脑,我连上了打印机电源,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还能用。一阵滚轴转动的响声以后,我闻到了新鲜的油墨香。
虽然有一年没工作了,但捡起来并不难,得益于学生时代养成的好习惯,这点信息并不难记。
问题解决,回到办公室,模拟头盔开启,我坠入黑暗之中。
上次退出计划时,我正站在柳江租来公寓的门前,再睁眼,电梯间传来一声铃响,电梯到了。
我下意识转头向他家的方向望了一眼,他没出来,不确定是在用什么表情停在房间里。
负罪感。
我收回自己望向房门的视线,迈入电梯,我低下头,打开手机查看路线。
我决定先不回学校了。
直接去网吧一键出图简历,然后直接去公司前台询问需不需要招聘——这对我这个算不上外向的人来说有难度,我决定还是退而求其次,看看公司有没有在提前招聘。
不幸中的万幸,他们的确有在招聘实习生。
那就上吧,我对自己说。
——
第二天下午三点,我站在我未来公司的楼下。
这感觉很奇妙,看久了公司大楼周围的残垣断壁,我甚至以为它四周一直都是这样的,现在停在人类文明环绕的CBD中心,我驻足四下观望了半天。
首都的冬天来得晚,四周的绿植还泛着绿色,今天天气一般,透着初冬特有的阴霾,但四周的行人都光鲜亮丽,谈吐间透露着大城市独有的自由气息。
这是我怀念的感觉。
不过我环顾四周还有一个理由,我对柳江撒了一个谎。
昨晚赶完作品集和简历,我又找到了带自己参加竞赛的专业课导师,看看他有没有门路能直接联系到公司的人力资源部门。
好消息,他有人脉,他曾经的学生在管理层。
坏消息,就在我刚挂断导师电话的时候,柳江发来了消息。
以往我们每次吵架都是柳江先道歉,冷战也是,僵局也是,柳江总是第一个来打破的。
这次我不是故意晾着他的,我本来想给他顺手发个消息,但电话一打就忙忘了。
我深吸一口气,做足情绪准备,然后点开聊天框。
他只给我发了一个表情,大概意思就是“想你了”。
我原本做好的所有对抗情绪一秒之内全部扫空了,面对闪烁着的表情,我前后撸了几次自己头顶的乱发,然后选择给他打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他的声音有些鼻音,他先自己解释说刚刚洗澡完打了几个喷嚏,但我觉得不像。
我跟他说明天忙完就去他家找他。
又跟他编造了一个相对具体一些的谎言,说我之前的竞赛有个证明需要提交,忙到明天下午就能结束,然后我就会去见他,一起吃晚饭。
他问:“你来找我?”
我回:“对。”
他又问:“不用我去接你吗?”
我有点无奈:“这么点距离,我又不是不认路。”
我们同时没再继续说话,一种以胸腔为中心的暖意扩散开来,我感觉我们应该算是和好了。
他先打破了沉默,和前几句不同,他的语气略显犹豫:“你能别去上班了吗?”
不像上次,他没有继续解释自己的问句,就那么停在原地,等我回应。
我正站在学校操场上,天气有些冷,夜幕已经降临,但无所事事的大学生偏要找这样的时候去压马路谈心,所以我并不孤独,可以说我正站在热闹的中心。
我回答他:“好吧,我不找了。”
他那边本来还有轻微的碰撞声,听起来他像是在摆弄混音器的按键,在听到我答应之后,响声停了下来,接着便是他颇为惊喜的问话。
“真的吗?”他的语气有些急切,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快答应下来。
“嗯,真的。”我回答他。
不就是哄人吗?谁不会。
“那周末我们去约会吧。”他兴致勃勃规划着,“想去公园,还是逛街?晚上我认识的乐队有音乐现场,你想去看也行……”
我听他规划,心不在焉。
我骗了他,负罪感确实是有的,但我无可奈何,必须这么做。
达到约定的面试时间后,我迈入了公司大楼,来引路的行政人员还没来得及介绍,我便已经拔腿向电梯门口走去,甚至还等了她几步。
她有些意外,跟上来,略显尴尬地寒暄道:“之前来过?”
应该说是之后会来。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电梯到达了指定楼层。
其实我有点紧张。
虽然算上末日后驻守的时间,我在这家公司待了将近五年,但人总会在明明应该运筹帷幄的时候往不好的方向想,比如现在的我,就在想未能通过面试该怎么办。
不过事实还是比我想象得顺利很多,在按照现实发展说出了未来五年的职业规划以后,主管脸上的喜悦已经很难掩饰了。
很快,他询问我:“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我没回答那几条面试者经典应对问题,倒是做了一个不同寻常的选择。
我问他:“能借一台公司的电脑吗?我想实际展示一下我对未来项目的构想。”
主管的表情颇为意外,但他也同意了,让我暂时在会议室等待,他亲自去IT部门取一台备用机来。
待他起身,身影消失在玻璃门转角,我也马上站了起来,装作不经意地伸展了下脊背,接着闪到监控死角处,坐在了他刚刚坐下的位置上。
打开他的电脑,输入公司通用的解锁密码,然后插入了我事先准备的U盘。
难道会有人以为我决定来面试,是决定朝九晚五好好当实习生,然后一步步靠近公司机密吗?
不,不是的,我要第一天就拷走位于共享文档中的源代码,特别是我在末日之后登不上,找不到的那些。
——就比如第一项,有关于侍者的代码。
我要先从他入手。
第64章 我骗了柳江
面试很顺利。
包括我最后显得有些刻意且蹩脚的实机操作。
面试结束,主管看起来相当喜笑颜开,他有说有笑送我上电梯,我回应起来还算游刃有余,和他寒暄着的间隙,我的视线瞟向他手臂间夹着的笔记本电脑。
拷取项目源代码比我想象中慢一些,大概是因为这个时候系统还处于原始的版本,公司网络也速度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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