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他总在掉马[重生](29)
他收手收得太突然,谢清霁被挠得正舒服,一下没了,下意识抽了抽鼻尖,险些蹭过去。
所幸紧要关头他一眼瞥见满爪红线,骤然回神,心头冰冷一片。
……这该死的兽性本能。
他立起十二分的防备,歪歪倒倒地翻身而起,纵然是缠了满身乱七八糟的红线,也尽力端庄矜贵地蹲立在司暮面前。
不管什么时候,气势都不能丢。
弧月和小狐狸的身份一旦牵扯上,无数端倪就随之冒出。
这丝丝缕缕关系里,随便拎一条出来,都与风止君关系匪浅。
司暮慢悠悠道:“宁愿去剑峰也不愿拜我为师,天天往剑峰跑,上回还闯了我师叔的屋……”
小狐狸下巴微仰,一动不动,稳坐如钟,两眼放空。
司暮瞥他一眼,继续道:“唔,你还闯过禁地。怪不得明溱说你画的追踪符上有我的气息,我原本还当他看错了眼。原来是我在禁地替你疏通经脉时,留在你体内的灵力……”
司暮一句接一句,声声逼人:“我后来去主峰,在师叔屋里找到了一张纸,画着冰花和骨骰……让我猜猜,是你画的,还是我师叔?师叔那时候已经回来了?你对骨骰如此在意,是因为它和我师叔有关联?”
“还是说……”
司暮停顿了一下,将谢清霁顿得心都提了起来,他没想到司暮居然连那张画纸都翻出来了。
司暮伸手,握住了小狐狸白绒绒缠着红线的小爪爪,温热的指尖碰到小狐狸软绵绵的肉垫,坏心眼地捏了捏,在小狐狸生气地将爪子抽出来准备挠他的时候。
悠悠然抛出一句:“还是说……你就是师叔?”
“我一直就觉得你和师叔很像,平时端着架子冷着张脸的时候像,生气的时候尤其像。”司暮意有所指,瞥了眼小狐狸僵直的爪子,笑吟吟:“如果是师叔,这个时候就该挠我一顿了。”
谢清霁:“……”
谢清霁这一挠就挠不下去了。
他举着爪子,不上不下,脑子放空,眼神空茫。
片刻后谢清霁绷着脸,小心翼翼地爪子收了回来,无意识地在另一只爪爪上磨蹭了两下,才重新站好。
……像,像吗?
那他不挠了,就,就不像了吧。
谢清霁爪子蜷了蜷,悄悄打量司暮神色,琢磨着在司暮眼里,风止君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司暮不是怀疑他和风止君的关系吗?
如果他表现的和风止君形象截然相反,司暮是不是就会打消些许怀疑了?
他正想着,又听司暮感叹:“……倒也不是完全的像。我师叔那般清冷的人,是不会撒娇的。而你长得这么可爱,撒娇的时候一定也很可爱……那就和我师叔一点儿都不像了。”
谢清霁:“……”
谢清霁目光呆滞,他爪子蜷了松开,又蜷了又松开。
撒娇。
撒娇是个什么东西。
偏生司暮不放过他,目光灼灼地望过来:“来乖乖徒,撒个娇我看看。”
他手腕一翻,掌心朝上,递到小狐狸面前,意味不言而喻。
要么被司暮打上“风止君”的印章。
要么撒娇自证清白和“风止君”划清界限……至少不是相等的关系。
谢清霁觉得有一把刀悬在头顶,摇摇欲坠着,而足下是万丈深渊,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他左右为难,内心纠结,垂着脑袋看着司暮的手,无比挣扎,最终还是,默不作声地抬起来一只爪子,轻轻搭在司暮手心上。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小狐狸就臊得整张脸都红透了,还好有绒毛挡着,看不太分明,只是两只小耳朵是没法掩饰了,羞得都耷拉了下来。
司暮唇边含笑,指尖微微收拢,握着小爪子,捏了捏柔软的小肉垫,复又张开手指。
小狐狸刚迟疑着想收回爪子,就又被捏住了,司暮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再次摊开手,一只手指轻轻勾了勾,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
谢清霁茫然地抬头,看着司暮唇边轻巧的笑容,有些不解。
等了一会也没得到别的回应,小狐狸垂下脑袋,犹豫了一下,将另一只前爪也搭在了司暮手心上。
因为缠着红线的缘故,他两只前爪没法大幅度伸张,这么一搭,他不由自主往前踉跄了两步,连带着上半身,几乎都搭在司暮手上。
他真的太小只了,看起来还是只奶里奶气的小幼崽,温温软软的小身体搭在司暮手上,仰着毛绒绒的脑袋看过来时,司暮脑子里那根弦就崩断了。
他将小狐狸抱入怀里,一下一下,微微屈起手指,以指为梳,替小狐狸梳顺乱糟糟的绒毛,动作是难得的温柔。
谢清霁一声不吭地趴在他怀里,双目失神脑袋放空,只有司暮的手试图梳过他柔柔软软的小肚皮时,他才蹬一蹬爪子表示抗议。
司暮说的对。
会撒娇的是小狐狸。
和他风止君有什么关系?
只要他还顶着这个狐狸身,只要他还披着弧月的容貌,只要他……
以后再小心一些。
他就只是小狐狸,未及弱冠的小少年,风止君什么的,和他全然没有关系。
一点点也没有。
谢清霁给自己疯狂套上一层又一层的壳子,好不容易忍下满面热意,觉得自己终于缓过起来了,正要让司暮解开这满身红线。
司暮恰恰好也停住了动作,将他举了起来。
这高度,小狐狸刚好能和司暮平齐对视。而不知怎么的,司暮将他举得离自己很近。
谢清霁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鼻尖都要碰到司暮的鼻尖了,司暮呼出来的热气,吹得他绒毛都微微颤着。
他觉得不妙,动了动爪子,正要将这张脸推远一些,就听见司暮沉沉地开了口。
“乖乖徒,劳烦转告我师叔。”
“我觊觎他,很久了。”
“我会找到他的。”
司暮很轻地笑了声,像是透过了小狐狸,看见了别的什么,他语调是惯常的散漫,却多了几分笃定,宣告着他的强势:“不管你在哪里,我会找到你的,师叔。”
司暮眸光很沉,似乎藏着很多东西,谢清霁只匆匆一眼,就心惊着避开了他的目光,无法直面承受。
明知道司暮没有确切的证据能确认他就是风止君,但谢清霁还是心慌意乱,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就心跳加速。
他一时也记不得方才还得靠着“撒娇”来掩饰身份,一爪子就糊上了司暮的脸。
小狐狸没亮出指甲,小爪子软软的,糊在脸上一点都不痛,司暮不为所动,懒洋洋地看着他。
谢清霁慌乱之下,见势不妙,又搭上另一只爪爪,使劲推开司暮的脸,一边挣扎着要落地。
司暮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心满意足地看着小狐狸陷入慌乱,勾唇一笑,正要将小绒球放下来,匡叽一声,不知什么东西从小狐狸身上被抖落了下来。
这儿条件简陋,比不得飘渺宗,床榻上并没有铺软垫,那物件沉甸甸砸下来,好一声响。
司暮和小狐狸同时往下一望。
司暮眉头一皱。
谢清霁倒吸一口凉气,暗叫了一声不好。
是残镜。
掉下来的东西,是残镜。
巴掌大的残镜镜面朝下,灰扑扑地盖在床榻上。
谢清霁有点懊恼。他在破庙时感受到残镜有反应,顺手就将它拿了出来,结果后来司暮追了过来,他匆忙之下也忘记放回储物囊里,就放在了身上。
结果这会儿被抖落出来了。
小狐狸卷了卷尾巴,挣扎着终于扑腾落下来,就要扑到残镜上,司暮眼疾手快,比他快一步捡起了残镜。
“这是什么?”
小狐狸卷了卷尾巴尖。
好在他狐狸形态不会说人话,避免了要解释的困境。至于残镜……等他灵力恢复了,他总能找机会要回来的。
当年只有他直面天道,所有秘密都由他一个人藏住了,藏了百余年也没人发现,如今天地间安宁无事,想来司暮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谢清霁这么想着,稍微安心了些。
天道一事事关重大,情况未明之下,他并不愿牵扯上太多人。
司暮其实也没指望要得到小狐狸的解释,这小家伙揣着一肚子秘密,几乎条条线索都指明他和师叔关系匪浅,变回小狐狸,摆明了是不愿多说。
不过他也不着急,百余年都等过来了,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他师叔自投罗网。
只要师叔还在。
他就能等。
若是一直等不到……
司暮摸了摸小狐狸毛绒绒的小脑袋,翻来覆去地看残镜。
风止君离开后,他因着私心,找了非常多关于上古时期的记载,各方面都多有涉猎,特别是法器术法一类……之前给风止君招魂的引魂灯和相思泪,就是他仿着古籍琢磨出来的,废了无数心血,此时暂不必提。
这会儿他稍微一琢磨,就琢磨出一点味道来了。
这残镜,有点来头啊。
他将手指覆在斑驳镜面上,缓慢地渡入灵力。
这残镜是谢清霁炼化的,上边隐约残留着谢清霁的气息,司暮很快捕捉到了这缕气息,眸光沉了沉,灵力再多送了几分。
也许真的是修为不同的缘故,在谢清霁手里安静如死的残镜,在司暮手里骤然活跃起来。
谢清霁看见残镜在散发着朦胧柔光,愣了一下,立刻扒拉着司暮袖子要看。
但他被红线缠着,实在爬得艰难,爬一步滑三步,眼见的白芒要消散,他顾不得许多,拽住司暮袖子,焦急地吱了一声。
司暮瞥了他一眼,单手将他抱起来,让他也一同看残镜。
果不其然,残镜里浮现了骨骰的模样,大概是司暮修为更高的原因,又或许它是离真正的骨骰近了些,这回显示出来的幻像清晰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