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庭顿了顿:“我坐在他墓前,我就在想啊,是因为我投了个好胎吧?生在将军府,所有人都拿我当第二个父亲来敬重保护,可是我又能为他们做什么呢?”
“你知道现在燕明庭这三个字,在百姓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吗?”
燕明庭垂眸看了看他的侧脸,睫毛似鸦羽一般,一下一下地扇到了心里去,他笑了笑,问:“那在你心中呢?”
赵夜阑静默不语。
燕明庭便不再追问,专心看路,随后,他听见赵夜阑嘶哑却又笃定的声音:“以前我心中只有爹娘,往后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说呢?”
燕明庭突然间觉得就是死也值了,心脏被一团火烧着,灼热得像是要炸开来,火焰蔓延到五脏六腑。
“梦亭。”
“嗯。”
“赵梦亭。”
“嗯?”赵夜阑疑惑地回过头,下一刻就迎来了狂风骤雨般的吻。
他暗自庆幸与后面的队伍有一段距离,也许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忽然间唇上一痛,燕明庭似乎有意惩罚他不专心似的,这一咬就把赵夜阑咬急了,他睚眦必报地咬回去,情意中掺着拆骨入腹的欲望。
马没有了主人的牵制,随意地往旁边走去,脱离了队伍也无人提醒。赵夜阑担心摔下去,条件反射地抱住对方的腰,脖子后仰一阵后有些酸痛,刚要退出去来,对方却又俯下身一路啄吻。
赵夜阑没忍住笑出了声:“你知道你现在像只什么吗?”
“知道。”燕明庭注视着他的眼睛,“明明有块肥肉就是吃不着的可怜人。”
“……”赵夜阑瞪他,“说谁是肥肉呢?”
“那……没肉?”
“你可闭嘴吧。”
说话间,一滴水滴在了赵夜阑脸上,燕明庭伸手去擦拭,忽然间一愣,与他面面相觑。
两人同时抬头看去,压根看不清什么情况,赵夜阑忍不住伸出手,片刻后,手上又多了几滴水。
“是不是……下雨了?”赵夜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将手贴在他脸上,“是雨水吗?”
“是,我脑袋上也淋到了。”燕明庭欣喜道。
其他人似乎也察觉到了,纷纷停下来,仰头四处张望着,直到脸上沾上了雨水,才接二连三地疯叫起来。
“下雨了!太好了,下雨了啊!!”
所有人都下了马,有的高兴得抱作一团尖叫,有的在原地哭泣,有的还张着大口去喝雨水。
赵夜阑也伸出双手,感受到冰凉的雨水正在浸湿他的衣衫,发自肺腑地笑了起来,侧头看向燕明庭:“下雨了。”
“嗯,下雨了。”燕明庭笑着将他拥入怀中,“太好了。”
众人在雨中喊闹了一会,燕明庭让大家去附近的林中避雨,可是他们更想要继续赶路,即使淋雨也无所谓,这可是许久不曾见到的甘霖。
“那就出发吧。”赵夜阑低声道,“别在这耗着了,省得耽误时间,早点到还能早些歇息。”
燕明庭只好命队伍继续冒雨前行,却时不时看赵夜阑一眼,担忧他又对雨天产生抵触情绪,还有感染风寒。
好在赵夜阑今晚似乎对雨水的到来十分开心,一直伸着一只手,雨水从他的掌心流淌到指间,再滚落到土地里,滋润着大地。
半个时辰后,终于赶到了丕县。丕县所剩人口已经不多了,留下来的部分居民正跪在地上感谢上苍。看见有人来了,连忙让开路,也不知是谁认出了他们,喊道:“是赵大人和燕将军来了!”
“活菩萨来了!”
“是赵大人和燕将军带来了雨!”
“叩谢两位大人!”
燕明庭赶紧跟他们解释:“我们不是什么活菩萨,这雨也不是我们带来的,这是老天爷下的雨。”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一旁的百姓喜极而泣道,“我的孩子们已经安全送到渠州了,过几日就接他们回来。如果不是你们,我的孩子们可能早就没了。”
“吉人自有天相。”燕明庭说着,忽然间发现赵夜阑一直没有吭声,低头一看,才发现对方靠在自己的怀里,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他心里一慌,“夜阑?梦亭,赵梦亭……你醒醒!”
忽然间,马儿嘶鸣一声,燕明庭一手环抱着他,飞快地骑着马朝衙门而去。
后面的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好立即跟上去。
刚到衙门外,就看见王桂生举着一把伞走出来,欣喜地跟一旁的下人吩咐道:“快叫大家赶紧去储水。”
“王桂生。”燕明庭勒住缰绳,“快去叫个大夫来。”
“燕将军?你们这是……大人怎么了?”王桂生赶紧上前扶住人。
燕明庭下马后,将人抱下来,匆匆往里面走去:“去叫个大夫,再备点热水。”
王桂生马上吩咐人去烧热水,然后心焦地跟上去:“可是城里已经没有大夫了,全部撤离了。”
王桂生将他们带到后院的厢房去,燕明庭将人放在床上,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很,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感染其他的症状。
“将军,让我试试吧。”尹平绿听到消息,就跑了进来。
左冉附和道:“以前我生病,都是平绿给我治好的,她看过好多医书。”
“那交给你了。”燕明庭道。
尹平绿走到一旁,把了一会脉,在他胸口处按了按,又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道:“应该只是过度劳累和淋雨所致,要好生休养一下,不能再折腾了。”
上次中暑刚恢复,就日夜兼程地赶路,今晚又淋了这么久的雨,真是雪上加霜。
“大夫走了,药房还在吗?”尹平绿问王桂生,“我可以去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药吗?”
“有的,我叫人带你过去。”王桂生找了个熟悉当地环境的人带着她们去药房抓药。
王桂生一边叮嘱着下人办事,一边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他一回头,就看见燕明庭蹲在床边,握着赵夜阑的一只手,一声不吭地盯着他,安静得有些过分。
王桂生疑窦丛生,暂时没敢上去打扰。
过了一阵,水烧好了,燕明庭将门关上,亲自给赵夜阑沐浴,将衣服都剥完后,抱着人放入水中,拿着帕子给他一点点擦拭身体。
赵夜阑白得过分,即使是伏旱天,所有男人都赤膊上阵了,他也会穿着一身薄衣,维持一点体面,所以身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
不过此时的燕明庭,并没有多余的旖旎心思,只是很认真的为他沐浴,当擦到后背时,他动作猛地一顿,低头看着他后背,腰窝上方有一块凹凸不平的印记,怔了许久,才难以置信地抬眼看着昏迷的人。
这就是始终不让他看后背的原因吗?
他颤抖着手,刚要触碰到那块印记时,忽然停了下来,一想到这才是他乖张放肆的原因,堂堂大将军就莫名红了眼眶。
这时,赵夜阑动了一下,头痛欲裂地睁开眼,发觉自己泡在木桶里,下意识靠到木桶上,惊讶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先洗个澡好休息。”燕明庭眨了眨眼,雾气消散在眼中,只是还有些泛红的痕迹。
“你怎么了?”赵夜阑沙哑地问。
“没什么,就是担心你身体。”燕明庭道。
赵夜阑刚想笑,突然意识到自己□□地泡在桶里,又往后靠紧了些,恨不得贴在上面,警觉地看着他:“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你是说……那个?”燕明庭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下瞥了一眼,“那我确实看到了。”
“……”赵夜阑不确定地问,“没有其他的了?”
“我才刚把你放进来,你就醒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干呢。”燕明庭说着,还委屈上了。
赵夜阑暗自松了口气,又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如果对方看见了,肯定会好奇地追问他,可是燕明庭没有,所以他渐渐放下心来,揉了揉太阳穴:“你出去吧,我自己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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