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气息深一下浅一下落在燕明庭的肌肤上,激起一层薄薄的战栗,这和带兵打仗时的振奋与忧惧不同,是来自另一人的呼吸,便轻易让他僵硬如此,是从未有过的未知的新奇体验。
“唰”地一声,佩剑露出一点利光,锋利无比,燕明庭低声笑问:“不知是你的毒见效快,还是我的剑更快?”
四目相对,对峙良久。
然而局外人却没有听到他们嘀咕了些什么,更没有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人们只看到这两位主子前一刻还在闹分房,转瞬就说上了情话,然后头挨着头去说悄悄话,脸上还都带着笑,实在令人震惊。
“赵大人,有人求见!”
守门的话音刚落,门口就多出来一个身影,远远就看见可怕的赵夜阑,撑着燕明庭的椅子,低头似要强吻燕将军,被这一幕吓得直接在门口绊了一跤。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燕将军你被调戏的好惨呐!
第9章
来人正是吏部左侍郎陈昊义,自从尚书余钧良在狱中死去后,他就有些急不可耐了。
当职多年,好不容易有了晋升机会,按理来说这空缺理应他胜任,可是皇上迟迟没有下达调令,让他寝食难安,唯恐出了什么岔子,于是便想到来赵夜阑这里吹吹风。
上回去拜访赵府,得到肯定的回答,他回去兴奋了没几天,却发现赵夜阑一直忙于婚事,压根没空理会他的事。又听闻那几日去赵府拜访的同僚都快把门槛踏破了,他又心慌了起来,并不只是他想要这个大好的机会。
于是趁今日又备上了大礼,以贺喜新婚为由登门拜访。
“恭喜燕将军,贺喜赵大人啊,看到您二位如此恩爱,真乃幸事啊。”陈昊义从容不迫地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拎好手里的东西,笑着走进了大堂。
只可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赵夜阑冷峻地瞥他一眼,直起身回到自己的座椅上,也没再给燕明庭一个眼神。
燕明庭笑了笑,大方道:“你是……”
“我乃吏部左侍郎,陈昊义。”陈昊义毕恭毕敬地道出自己的名讳,并不觉得唐突,谁让这位将军刚回京不久呢,朝堂上一大半人都不认得,也是正常。
“你来做什么?”燕明庭问得直接,陈昊义犹犹豫豫地看了赵夜阑一眼,燕明庭了然道,“看来不是找我的,那你们先聊,我出去一趟。”
说罢,他便提起佩剑,潇潇洒洒的独自离开,和赵夜阑出行时大张旗鼓的场面截然不同。
赵夜阑目送他离开,才屏退下人,问道:“说吧,什么事?”
陈昊义又将来意说明了一番,离开前,小心翼翼地将纸皮包住的一点零嘴交给他,暗中从袖中取出一张房契,压低声音道:“这是我城北的一处宅子,大人若是喜欢的话,拿去当个闲宅都行。”
赵夜阑似笑非笑:“陈大人这就见外了,我说过了,这事最后做主的是皇上,可不是我一两句就能说动的。”
“赵大人谦虚了,这样吧,您只需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这宅子便是您的。”陈昊义冲他挑挑眉,笃定他只要肯在皇上耳边吹吹风,别为其他人助力就行,再加上自己的资历,这个位子就是唾手可得的。
“如此……难为你三番两次来拜访,那赵某就却之不恭了。”赵夜阑将房契接过来,如沐春风地目送他离开,左右无事,便让小高收拾收拾,去城北看一看这宅子。
难得这两日都是晴天,温度也有上升的趋势,轿子里还是燃了一炷安神香。
小高在他腿上放块薄毯,掀开帘子,看了眼外面的天气,喜道:“快点暖和起来吧,这样大人身体就会好起来了。”
赵夜阑闭目养神道:“哪那么容易好。”
“大人今天情况就好了一些,一上午就只咳了十三次。”小高道,“是不是因为和将军去操练了的缘故?”
“不是。”赵夜阑摇头,他宁愿相信是天气的缘故。
“说到将军,我觉得他是个好人。他早上遇见我,还特地问了我的名字,听覃管家说,将军知道府里每个下人的名字。”小高说。
“这就是好人了?”赵夜阑扯了扯嘴角,“那你说,我是不是好人?”
“你当然是了!”
赵夜阑看向外面,有百姓看过来,认识他的人都吓得后退几步,生怕冲撞到他被捉去大牢。
“你看,没有人觉得我是好人,所以你的判断有误。”赵夜阑笑说。
“那是他们有眼无珠。”小高给他捶腿,“像你这样杀人还替人收尸的好人可不多了。”
赵夜阑闷声笑了笑,似乎戳中了他的笑神经,止不住地放声笑了出来。
“是何事让夫人如此高兴?”窗外忽然冒出燕明庭的脸庞。
笑声戛然而止,赵夜阑看向阴魂不散的人:“你怎么在这?”
“出来办点事,隔着老远就闻到夫人的味了,特地来看看,果真是你。”燕明庭跟着轿子走了几步,随后喊了一声停,径自入了轿。
“谁允许你上来的?”赵夜阑不悦道。
“那就有劳夫人高抬贵手,让我借坐一下吧,让我也尝尝这轿子舒服的滋味。”燕明庭双手环胸,背靠着轿子,发出满足的喟叹,“哟,还有吃的。”
眼见着他要拿碟子里的梅子,赵夜阑伸手拍开他的手:“脏手不许动我的东西。”
“忒讲究。”燕明庭啧了两声,收回手,往窗外看了眼路线,询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赵夜阑反问:“你要去哪?”
“我左右无事,可以陪你到处走走。”燕明庭优哉游哉道,顺手把佩剑抱在怀里。
赵夜阑盯着那把剑看了半晌,听见外面响起一阵阵尖叫声,看了一眼,喊道:“停轿。”
三人站在一家店门前,一个男人被几个彪形大汉扔了出来,正好滚到他们面前。
男人痛哭流泪地顺势抓住赵夜阑下摆,抬起头瞧见是个文文弱弱的公子哥,求助道:“帮帮我,借我一百两,我等会赢了就还你一百两!不,我还你一千两!”
赵夜阑看着自己的衣服被他一双脏手揉皱,抬脚踩在他脸上:“松手,区区蝼蚁。”
小高马上把人拖拽到旁边的角落去了,燕明庭不禁多看了两眼,随后看着店铺外挂着的幡布,一个大大的“赌”字在正当中,里面时而响起一阵喧哗声。
“你来赌坊做什么?”燕明庭问。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赌了。”赵夜阑抬脚就走了进去,燕明庭落后两步,待高檀去而复返时,才故作自然地问道,“高檀,你们大人原来就打算来赌坊吗?”
“不是啊。”
“那你们是去哪里?”
“不知道。”高檀挠挠头,“大人的行为最是捉摸不透了,经常是出门办一件事,却转头就去办了另外几件事。”
这小子看起来憨厚老实,说话也是时而呆傻时而精明,燕明庭竟分不清是真是假,只好先跟进去看看情况。
青天白日,赌坊里就人来人往,这是京城最大的赌坊,不少人从这里赚得盆满钵满,亦有更多人倾家荡产,含恨自尽。但没有人会生出同情之心,权当看个热闹,就去进行下一场赌局。
赌坊里每个人的情绪都被放大,七情六欲好似被洗劫了一遭,满脑子都只剩下“输”和“赢”两个大字。
燕明庭一进去,便一眼发现了目标,癫狂吵闹的人群中,赵夜阑清醒冷淡地坐在一张桌子前,浑身上下都是值钱的玩意,引人侧目。
这些赌徒鲜少关心天下大事,一见到富家子弟来赌坊,便会不自觉上前围观,好看看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赵夜阑选了个最简单的方式,只押大小,但是出手阔绰,一出手便是一枚价格不菲的玉佩。
“大。”
燕明庭从人群中挤进去,站在他旁边,见他气定神闲地下注,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低声问高檀:“他是不是经常来?有把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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