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事务繁忙,没空来这里瞧你。你若现在签字画押,省了审讯之苦,我也会留你家人一条生路。毕竟,你犯得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赵夜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仔细欣赏着他痛苦挣扎的神情,嘴角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
良久,余钧良才哑声道:“笔呢?”
“出来匆忙,没来得及带笔。”赵夜阑走到一旁,随手从墙上的刑具架上取下一柄短剑,再次扔了进去,“这个如何?”
余钧良颤抖着手,在指尖划出血痕,滴在罪状上。
“赵夜阑,我还有一事不解,你可否解我惑?”
“你说。”
“我自问和你和睦相处,你为何要害我?”
赵夜阑并不答,直到余钧良开始不耐烦,一双充血的眼睛看向他时,犹如逼急的疯狗,却又被囚困在笼子里,徒劳挣扎。
见他这副模样,赵夜阑才稍稍满意,启唇:“先皇在世时,曾以谋反的罪名,诛安庆侯满门,牵涉两万余人。你,便是刽子手之一。”
余钧良心神一震:“你是安庆侯的后人?”
“并不是。”赵夜阑摇摇头,走近道,“我是你爹。”
余钧良静默片片刻,勃然大怒,冲着他一通辱骂,赵夜阑闲散地听着,好似在听曲一般,勾了勾嘴角,在他嗓子嘶哑后,提醒道:“时间不多了,没想到余大人最后一程居然一直在念着我,实在是荣幸之至。”
“赵夜阑,你不得好死!”
“那我一定会带着尊夫人和稚子幼女一起去黄泉下面探望你的。”
余钧良哑火了。
在外等候的狱卒们,听见里面的大呼小叫,想要进去看看情况,又怕误了事,降罪下来,可不是他们能担得起的。
惶惶之际,里面的声音终于停下来了,随后听见赵夜阑说了声“来人”,他们才有序地进去,看见余钧良已自尽于牢房中,脖子处血流汨汨。
牢头琢磨着这赵大人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连专门负责审讯的人都不用召唤,直接隔着牢门就把人给弄死了,真是高。
狱卒把门打开后,赵夜阑走进去,捡起沾了血的罪状,手帕捂鼻,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去:“把这收拾了。”
新来的狱卒看了眼他的背影,心惊肉跳的,可惜那么漂亮一双手,真是杀人于无形啊。
外面不比下面暖和多少,赵夜阑一走出来,就有太监上前来为他披衣:“赵大人身子骨弱,可千万别着凉了。”
“无事。”赵夜阑咳嗽了两声,将罪状交给他,“拿去交给皇上吧。”
“皇上在偏殿,召您去见一见呢。”
“我先回府换身衣裳吧,冲撞了龙体可就不好了。”
太监见他鞋面上几滴红点,手也从罪状上沾了些未干的血,正低头随意地擦拭着,有种诡异的美感,他尖声笑了笑:“成,那就劳烦赵大人多跑一趟了。”
赵夜阑淡然一笑,坐上轿后,仅有的一点笑容立即消散不见,闭目养神了一会,才回到府中。
虽然已出年关,但天气并没有转暖,加之他畏寒,回房净手后,便坐在炭火炉旁烘手。
下人进来换新炭,取他换下的衣物去浆洗,脚步声不断,赵夜阑却仿佛入定了,呆坐着不动,看微弱的火焰挣扎着冒出来,余钧良临终之言还言犹在耳——
“赵夜阑,你难道就不怕吗?狡兔死,走狗烹,我不过才为陛下办几件事,就落得如此下场。你替他干了多少事?手上沾了多少血?你以为你可以高枕无忧地活下去吗?”
高枕无忧?
赵夜阑自嘲般轻轻一笑,起身走到桌边,抬手抚了放置在上面的金蚕丝制品,金光灿灿,独一无二,这是一道圣旨。
荒唐的圣旨。
一炷香后,天色渐晚,他才换身衣服,准备出门,恰巧碰上刚回来的仆从小高,手里挎着个篮子,装的是采摘的新鲜梨子,急急忙忙道:“大人您回来啦,方才您外出的时候,将军府的人来过了,说要和您谈谈成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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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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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黑板】
特别注重三观正确的小可爱们可以先行避开了,角色如此,不要看到后面来辱骂角色和作者。佞臣就要有佞臣的样子,他杀人不眨眼,贪权又贪钱,心狠手辣黑心肝,断情绝爱好多年。
赵夜阑:你礼貌吗??
宣和宫殿,冷烟衰草——出自刘克庄《忆秦娥·梅谢了》
第2章
赵夜阑脚步一顿,眉心微微蹙起:“燕明庭这么快就回京了?”
边关战乱数年,邻国不断来犯,燕明庭一家两代为将,常年驻守边关,战功赫赫,早已成了宣朝的定海神针。上个月京中收到捷报,北边最不听话的蒙国终于投降,愿意割地进贡以求和。
至此边关总算得了安宁,龙颜大悦,即刻令大军班师回朝。
算算日子,应该还有几日才能返京。
“大将军没来,来的是将军府的老管家,人挺和蔼的,来商议亲事细节,你不在府里,我就让人家先回去了。”小高回道。
“他……”赵夜阑几度失语,半晌才困惑道,“他们将军府的人就如此作罢了?燕明庭居然会乖乖听话?”
小高叹气:“能不听话吗?这可是圣旨啊,我的大人。别说是燕大将军了,你不也得老老实实……”
赵夜阑睨了他一眼,小高立即捂住嘴。
到皇宫时,已是黄昏,夕阳坠在宫殿红墙上,正缓缓下沉。
赵夜阑畅通无阻地来到偏殿,身着龙袍的人还在批阅奏折,相貌端正,眼神锐利,举手投足间自带威严,他毕恭毕敬地拱手:“臣赵夜阑,见过陛下。”
“没有外人在,就不必多礼了。”赵暄头也不抬地说,“过来,墨没了。”
赵夜阑缓步而至,拿起墨碇,熟练地砚台里磨墨。
一时间无人说话,只有淡淡的水墨香,萦绕在四周。良久,赵暄才主动开口:“赐婚一事,你生气了?”
“微臣不敢。”
赵暄侧头看了他一眼,对方垂首专心研墨,看不出什么情绪。
到底是相识多年的人,赵暄哪能不知道他心有怨气,语气软了一些:“朕也不知道国师会算出这么一个卦。”
卦上说天象异动乃八卦有变,阴阳错位,唯恐社稷不安,须一阴年阴日阴时出生之人,与阳年阳月阳时之人结合,才能将卦象扭正。
此卦一出,朝中官员皆想到了燕明庭,哪怕他鲜少在众人面前露面,但他是出了名的阳气重,克死父母双亲和胞弟。此前也曾有过两门亲事,新妇都还没过门,就先后过世,就连家中的狗都离奇死亡,实在是令人害怕。
燕大将军虽是常胜将军,受百姓爱戴,但不代表他们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谁知道会不会还没享受到将军夫人的福,就收到了女儿的尸体。
更何况,燕大将军长相丑陋,粗鲁蛮横,京中女子无一人愿高攀。
最后赵暄才想到,赵夜阑就是阴年阴日阴时之人。
“燕将军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赵暄道。
赵夜阑嗤笑一声:“皇命难违,纵使他燕明庭不同意,他又敢拿着祖宗的忠义来违抗圣命吗?”
赵暄停下笔,合上奏折:“看来你不同意?”
“臣不敢。”
“你有何不敢?你都堂而皇之地去诏狱里让余钧良自尽了。朕本想再审问审问,你可倒好,直接让他丧命,还拿着他亲自画押的一纸罪状来交差。”赵暄注视着他,“这般阳奉阴违,你好大的胆子。”
赵夜阑垂首回道:“臣唯有以死谢罪,请陛下成全。”
“笑话,你是真的求死吗?别人不清楚,朕还能不知道吗?赵夜阑,你比任何人都想活着,没人比你更惜命了。”赵暄冷笑两声,逼近两步,一字一句道,“你就是仗着朕已经赐婚,全天下都知道你们的婚事了,不可能再赐你一死,所以你才敢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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