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夜阑走了一会,不知不觉来到了成衣铺前,便径自走了进去。
燕明庭赶紧跟上去,下意识又去看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想知道是哪件会被赵夜阑带走,却不想对方在另一边拿起了一件玄色绸缎,给掌柜使了个眼色。
掌柜循着他的目光一看,立马猜了出来,笑眯眯地上去给燕明庭量尺寸。
“将军好福气呢,赵大人亲自为你挑衣裳。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缝制好,送到府上的。”
燕明庭受宠若惊地看向赵夜阑,却见他神色如常,只好暗自窃喜,问:“能今晚就做出来吗?”
掌柜笑容一僵:“当然不能了。”
“哦……”燕明庭有些丧气,看来是不能穿着新衣裳出门了。
听见这个要求,赵夜阑抬起头,四处看了一眼,又选中一款常规的成衣,一起付了银子,然后交给他。
燕明庭捧着新衣裳,步伐轻盈,美滋滋地跟在他身边:“原来这就是生辰穿新衣的快乐吗?”
“你原来生辰没有穿过新衣?”
燕明庭摇头,在他记忆里,生辰几乎都是在军营里度过的,哪会想到这么细致的事来。
“你呢?”他反问道。
赵夜阑似乎心情还不错,居然回答了这个问题:“嗯,我娘……每年都会送一件新衣裳。”
家境清贫,能送的也就只有这些了,父亲的书画、崭新的衣裳、平时难以吃到的零嘴……比不上富贵人家的孩子,可也是他平日里难以获得的东西。
他四周张望一圈,快步走到一个老人前,看着那一扎糖葫芦,问道:“你要几串?”
燕明庭:“一串就够了。”家里还放着小高送的十串呢。
赵夜阑买了一串,又问他还想吃什么,走了几步,回头看着愣在原地的人:“怎么不动了?”
“你这样……我有点不习惯。”燕明庭道,“你不会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
“你直说了吧,趁着我今日心情好,就不与你计较了。”燕明庭大度道。
赵夜阑神色几变,最后冷冷地瞧他一眼:“不过是因为你生辰罢了,天大地大,寿星最大。”
燕明庭看着这熟悉的眼神,立马又松快了,笑呵呵地走到他身旁,道:“那我今日提什么要求,你都会满足我吗?”
“你还有什么要求?”
“我想想啊……”燕明庭一开始确实是在认真想趁机提什么要求,可是想着想着却走神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人看。
两人站在屋檐下,头顶上红黄灯笼映照在两人脸上,赵夜阑白皙的脸庞上映衬出了几分温暖,再穿上今日这身衣裳,真真是叫人挪不开眼睛。
不仅是他,四周来往的人都会下意识多瞧上几眼,只是没人敢靠近罢了。
“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燕明庭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目光真切。
赵夜阑对视片刻,险些被他炽热的眼神灼伤,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立即捂住他的嘴:“不可以。”
“我还没说呢。”燕明庭拿开他的手,“我想要你……”
“不,你不想。”赵夜阑再次捂住他的嘴。
“唔……我偏要说!”燕明庭再次拨开他的手,并按住不准他动。
赵夜阑掩耳盗铃般紧闭上眼睛,却听他说:“我想要你把脚挪开,你踩着我了。”
“……?”
赵夜阑茫然地睁开眼,低头一看,确实无意中踩到他的脚上,他尴尬地挪开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燕明庭杵在原地笑了起来,其实,方才差一点,他就要说出心里话了。
可是马上就要南下,光是往返的路程就至少十来日,更别说剿匪和其他事耽搁的时间,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回来。
眼下不是好时机,一说完那些话就要离开,像极了只会甜言蜜语的风流男儿,既担心对方怪他不知分寸,又怕自己会在离去的日子里牵肠挂肚。反正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
可等他再走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寻不见赵夜阑的踪影了。
他加快步伐,四周看了一圈,都没有见到那个背影,神色一紧,扩大范围搜索。
赵夜阑的脚程再快,也不可能有他的快,要么是到了什么隐蔽的角落,要么是……被人带走了。
一想到可能是后者,他就皱紧了眉头,难得的露出了几分戾气,拨开挡路人时的力气都大了些。
“你这是定好日子了?”
此时一间当铺的二楼,一个穿着便装的女人拿着赵府的房契,疑惑地问向站在对面的男人。
方才赵夜阑走了没几步,便撞见出来办事的顾袅袅,他使了个眼色,便相继走进旁边的当铺,去二楼找了间空房,关上房门后,低声交谈起来。
“三日后。”赵夜阑道。
“好,我会去准备的。”
“你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暗中把高檀带出来,如果容易引起怀疑的话,就不用管他了,让他去找高公公另谋生路。”赵夜阑道。
“嗯,我会看着办。”
赵夜阑又思考着给燕明庭留下的东西,他最得力的两个眼线都暴露给燕明庭了,若是有事都会帮着他的,生辰贺礼也送了,还留了一万两的银票在卧房里,该做的都做了,已经是仁至义尽。
“咦,你这根玉簪水色不错。”顾袅袅忽然出声,“这就是你说得世间难寻的饰物?”
赵夜阑下意识摸了一下头上的玉簪。
“你上哪儿弄的,会带着‘入土’吗?”顾袅袅跃跃欲试地说,“若是嫌累赘的话,不如留给我?或者你开个价?”
“做什么梦呢你。”赵夜阑嗤了她一声。
顾袅袅悻悻然耸了下肩,无意中往窗外一瞥,道:“那是不是燕明庭?好像在急着找人,不会是找你吧?”
赵夜阑回头,往窗外看去,便看见燕明庭四处寻人的焦急身影。
“快回去吧,免得被他找到这来。”顾袅袅说。
赵夜阑先一步下楼,低下头快步往其他地方走去,待寻得一处僻静的地方,才默然立在原地,等待着对方找过来。
谁知这时,天边闪过一道亮光,紧接着轰隆两声,像是要将天劈开一边,人群顿时惊慌了起来,抬头看看天,待到大颗雨点子砸到脸上时,才加快脚步,四散逃开。
夏季的暴雨没有一点防备,说来就来,不消片刻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赵夜阑站在房檐下,一退再退,后背靠上了墙壁,可雨水还是斜着飘了进来。
燕明庭更是焦急不已,四处喊着赵夜阑的名字,正准备去找附近的官兵一起寻人时,忽然听见一道微弱的声音:“我在这里。”
他脚步一顿,立即调转方向,沿着声源跑过去,声音越来清晰,直到他看见了屋檐下避雨的人,正准备上前,又转头去借了把伞,才重新返回去。
赵夜阑本以为他会先问方才去哪了,他连说辞都想好了,可是方却将伞撑在他脑袋上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回家吧。”
赵夜阑愕然地看着他。
“你身上都湿了。”燕明庭摸了下他的衣服,“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在这苦等也不是回事,免得寒气入体,不如现在回去泡个热水。”
赵夜阑颔首。
这时候已经没有轿子和马车可以雇了,只能冒雨回去,伞在风雨中飘摇不定,燕明庭一手扶住,稳稳地举在赵夜阑的头上,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肩膀。
“你湿透了。”赵夜阑皱眉。
“我习惯了,可不会像你一样容易生病。”燕明庭说。
冰冷的雨水淋在身上,赵夜阑似乎忘了自己有多讨厌雨天,他只是静默地低着头,看着朝同一方向走去的双脚,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驱散了寒冷。
两人一回到府,燕明庭就催着人去找姚沐泽,姚沐泽是离将军府最近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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