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黎慎韫也能感觉到应翩翩对自己的嫌恶之意,但他很奇怪对方为何会如此,毕竟他们之间就算有过节,也绝对到不了不共戴天的地步。
在傅英的劝说下,黎慎韫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对于应玦,我另有安排。但舅舅好不容易寻到这个西戎人,冒险信他,倒也值得一赌,那便试试吧。”
“不过记住,无论何时,你都是疼爱应玦的叔父,这件事情不要自己出面,找其他人来办。”
傅英道:“臣明白。”
他忍不住又问:“殿下说对应玦另有安排,不知道是什么?”
黎慎韫暧昧地笑了笑:“你别忘了,我那个长姐,可是刚刚才休去了她的夫婿呢……”
*
他们选定发难的日子是在月末祭礼之后的宫宴上。
五月自古便有“毒月”之说,五月初五、初六、初七、十五、十六、十七、廿五、廿六、廿七被称为“九毒日”,穆国风俗,往往在九毒日的最后一天,帝后要主持祭礼,庆祝它的离去,迎接旺日的到来。
祭礼过后,宫中往往会举办盛大的宴会,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携家眷进宫赴宴。
甚至这一次,宫中还特意传令下来,要赴会者“盛装华服,精饰容貌,以免失仪”,应翩翩原本都已经要出门了,得到这道旨意,又被众人推搡着回了府中,重新更换了衣裳佩饰,梳了头发,这才乘马车去宫中赴宴。
如此一来,连梁间都忍不住看了应翩翩好几眼。
应翩翩多戴了一只玉冠,觉得脑袋都重了几斤,动了动脖子道:“看什么看,你没见过我还是怎么着?”
梁间连忙告罪,笑着说道:“我只是很少见少爷您这样精心修饰,连头发的式样都变了。您平日里是一种俊美,眼下又是另外一番模样,又是有些陌生,又是好看,连奴才都几乎要移不开眼去,也不知道席上会有多少小姐为您倾心。”
应翩翩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只是没有时间深究,但对于宫中这道旨意却是越想越是古怪,闻言说:“我还没问你,方才你说是宫中下来的意思,那你有没有看清楚,送信的人是哪一个?”
像他们这种皇恩隆盛,常接圣旨的人家,对宫中常来传召的内侍都应该见的熟了,梁间却摇了摇头说道:“是一个面生的公公。”
他不免也有些紧张起来,问道:“少爷,难道是这位公公有什么问题?但是他也没说别的,只是说今日盛宴,让您在衣饰容貌上面注意些,衣袍颜色要选鲜亮华贵的,但衣服配饰都是咱们自己挑选的,还能出什么差错不成?”
让一个男人打扮,实在想不出来这背后能代表着什么阴谋,应翩翩也觉得莫名其妙,说道:“罢了,那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不料他们今天注定不顺,走在半路上,又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意外。
原来换了路口,马车在转弯的时候,一旁的拐角处突然有个孩子冲了出来。
梁间原本骑着马在前面开路,此时一时不防,马蹄险些把孩子踹到,他吓得连忙用力一勒缰绳,那马人立而起,蹄子落向一边,这才避开了那名孩童。
应翩翩微微蹙眉,吩咐道:“停车。”
梁间已经跳下马来,过去扶住那孩子的肩膀,问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这是个大约八、九岁的男孩,长得一副聪明样子,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笑嘻嘻地问道:“这位大哥哥,你的马差点踢到我,你不给我压惊的吗?”
梁间失笑,说道:“我看你是讹我吧。”
他的脾气一向很好,话虽如此说,还是从袖子里摸出一堆铜板,递给那个孩子,说道:“这个拿去买糖吃。”
那孩子却摇头不接,只问梁间:“你能告诉我任道长的秘密吗?”
梁间一怔,问道:“什么任道长?”
这个时候,有人在他身后说道:“你问任道长的秘密干什么?”
梁间连忙回过头来,见到应翩翩已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后。
他起身让开了位置,应翩翩便弯下身来,半蹲在那个小孩面前,接过梁间手中装铜板的荷包,在手里掂着,问道:“是谁让你来的?”
那孩子怔了怔,说道:“这位哥哥,你长得可真好看。”
他仿佛很喜欢应翩翩一样,凑过去用手轻轻搂了搂应翩翩的脖子,低声在应翩翩的耳畔说道:“这些天,我看到有一些叔叔到处打听任道长的秘密,说是如果谁能告诉他们有用的消息,就可以领银子呢!”
他放开应翩翩,又笑嘻嘻地重复了一遍:“大哥哥,你知道任道长有什么秘密吗?”
应翩翩看着对方的眼睛,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随着这个问题变得诡谲起来。
他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那个孩子就从他手中拿了一枚铜板,说句“我买糖吃”,而后笑嘻嘻地跑走了。
梁间上前追了两步,发现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竟然转眼就看不到去了何处。
梁间觉得全身莫名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对应翩翩道:“少爷,我怎么觉得那孩子仿佛要故意告诉咱们什么呢?”
“任世风的秘密……“
应翩翩心念转动,很快想明白了这当中的联系,冷冷地说道:”哼,看来有人想为安国公府翻案。”
他吩咐道:“梁间,你现在立刻去武安公府,把这件事情告诉武安公,他应该知道要怎么处理。”
梁间点头答应,又问道:“少爷,那可要告知十皇子?”
应翩翩的表情很淡漠:“消息来源不确切,就不必了。我们之间的合作已经结束,至于他日后怎样,那是他的造化,不是我的责任。黎慎礼此人心机深沉,不值得信任。”
少爷仍旧是那个理智清醒的少爷。自从跟傅寒青分开之后,他的性子变得比以前还要冷硬,幸亏后来遇上了韩姨娘,一直陪在少爷的身边,还能哄着少爷开心一点。
可惜现在韩姨娘不在了。
梁间忽然想,如果以后这些讨厌的人全部都消失掉,少爷孤零零的一个人,又该怎么办呢?
他心生惆怅,但也知道眼前的正事耽误不得,答应一声后,便匆匆去了武安公府。
宫宴耽搁不得,应翩翩则继续按照原计划入宫。
因为路上耽搁了两回,应翩翩去的不算早,不少人都已经在座,皇室成员中,如太子以下的几位皇子,以及黎纪黎绶等公主,也都到了。
黎纪原先是已嫁妇人,即便如今休夫,本也应该另置席位,但她却令内侍将她的杯盘全部移到了未嫁公主的那一席上去,有人悄悄打量,黎纪却安之若素。
黎慎韫拿起酒杯,微笑上前,说道:“皇长姐,重新当回未嫁少女的滋味如何?”
旁人若没了夫婿,不管守寡、和离还是被休,在这种场合都会尽量素净低调,端严矜持,但黎纪可不管那套。
她一身艳丽的紫色衣裙,闻言笑道:“自然是美妙极了!我嫁人之后,每天只能对着驸马那一张脸,实在乏味,而如今,这席上的男子们又可重新任我挑选采撷,你说这难道不是人世间一大美事吗?”
黎慎韫懒洋洋地笑着,说道:“皇姐,你这是活的比我们还要潇洒啊。”
黎纪嗤之以鼻:“那可远远比不了。像你们这些男人啊,不管娶妻未娶妻,还不是一样看见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路,想尽办法也要弄到自己床上来。我想图个自在,还得先休了驸马。”
“如此不耽搁他已经是对他仁至义尽了,他非但不感谢我,今日居然还卧病在床,不来参加宴会。哼,小肚鸡肠,做出这等脸色来给谁看?”
黎慎韫道:“驸马今年也不过才二十有五,皇姐就说他年老色衰,确实也忒损了点,难怪他心里要不痛快。”
黎纪嫌弃道:“他的年纪虽然不算太大,但是不注意保养,容色终究也不像十七八那样鲜亮了。况且他在床上就跟条死鱼一样,言谈也乏味,不得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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