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梁间等人拖着受伤疲累的身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督公府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天亮了。
应定斌刚刚从西厂回来不久,正站在厅中,旁边是翻倒的桌椅,他一看到梁间等人进门,立刻迎了上去,揪住一人大声喝问道“阿玦呢?!”
随从们一下子跪倒在地,梁间心中又愧又急,几乎哭出声来“厂公,小人该死,少爷……少爷他被人掳劫走了!”
应定斌身在西厂,消息何等灵通,他处理完手头的差事出来,便听到手下来禀报,说是昨天半夜在京城中,似乎发生了几拨匪徒打斗,目前五城兵马司正在调查,还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应定斌一问他们打斗的地点,得知是在西厂和督公府周边一带,就有些担心,急急忙忙赶回了府中,却发现应翩翩和他身边的随从一整夜全都没有回府。
他当时便觉得心头大乱,立刻派人去找,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复命,梁间等人倒是先回府了。
应定斌一看这些人虽然身上多少带伤,但是没有太大折损,还存着一丝希望,却没想到梁间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出来,顿时双眼发黑,险些晕了过去。
他“哐”一声将下人端上来顺气的参汤砸在地上,瓷砾飞溅,应定斌向后坐倒在椅子中,抖着手怒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还不给我细细说来!”
梁间几乎哽咽,正要叙述事情经过,应定斌却又强忍胸闷,扶着座椅站了起来,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道“边走边说,带我去阿玦出事的地方。”
他亲自带着自己的手下们去了应翩翩出事的地点,按照梁间的讲述查看各种痕迹,看见路面上被挖出来的大坑,以及马车砸翻时留下的碎屑,还有地面上的种种乱箭血迹,应定斌越看越是心慌。
这一路可见凶险重重,他只要一想儿子当时都已经那样疲惫了,还要在夜色中逃命,一定又惊又怕,说不定还受了伤,就觉得心疼的忍不住了。又何况应翩翩此时还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应定斌道“你们,你们护主不利,该死——”
说了这句话,他的身子晃了晃,吓得旁边的侍从大惊,连忙扶住应定斌坐了下来,劝说道
“厂公,请您一定要保重身子,少爷也不会希望您为了他的事情如此憔悴伤心。您若是急的病了,等少爷回来,小人们也不好交代啊!”
梁间哽咽道“是……正是。少爷嘴上虽然不爱说,心里却一向是记挂着旁人的。当时那些人杀过来,少爷就说,都是冲着他来的,既然敌众我寡,就没必要无谓折损人手,所以才会主动策马冲进了林子里……少爷那样聪慧,说不定会有脱身之计。连小人们都被人救出来了,一定也会有人去营救少爷的。”
应定斌又何尝不希望如此。他定了定神,说道“你说当时到场的,先后一共有三拨人?”
梁间说道“应该是如此。先来的一群黑衣人手段狠辣,全力冲着少爷追杀。后来又有一些武功高手赶了过来,挡住了他们,护着少爷冲进了林子深处,可是杀手越来越多,就把大伙全部都给冲散了,黑衣人们还自己打了起来。”
“小人如今回想,只怕是黑衣人一共有两拨,先来的要杀少爷,后来的要救,但是先来的把后来的当成了同伴,所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们也是被那些后来的黑衣人所救,因此小人想,少爷也说不定是被他们护着离开了。”
应定斌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过来,虽然伤心忧虑,但头脑仍在,很快想明白了这当中的关键。
“别看后来那些人帮了你们,但他们既然懂得换上杀手的黑衣伪装,多半提前知道对方的行动,来此渔翁得利。更何况,既是施恩,又何必藏头掩面?”
应定斌气怒之极,连连冷笑“这两拨人,一拨是想取命,另一拨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目的应该是通过救人使你们放松警惕,然后把阿玦劫走。阿玦那样的身份品貌,抓住他的好处,可是数也数不尽。”
敢动他应定斌的儿子,完全踩到了他的底线!
做出这件事的人,会是谁?
应定斌脑海中的念头飞快地转动着,一时想到了西戎、傅家还有自己和应钧生前分别的仇敌,每一个都有可能。
正思量间,却听见有人道“厂公。”
这声音应该不近,但十分清晰,应定斌抬头一看,只见一道人影轻盈若燕,几个起落之间,已经从林子的另一头到了他的面前。
竟是池簌匆匆赶来。
池簌的声音虽还算稳,但面色苍白,眉头深皱,衣饰也有些凌乱,看起来异于往日的憔悴,样子一点也不比应定斌强。
见他如此,应定斌心中反而安慰了一些,说道“阿玦的事你知道了?”
池簌匆匆一点头,说道“我方才找到了几个人,是阿玦父亲的旧部,出事是也在场,马上就到。”
池簌出宫之后,听说这件事的时间要比应定斌还稍早一些,立刻便顺着应翩翩出事的路线一路查看,只觉得五内俱焚,又急又痛,什么都顾不得了,运起轻功朝着前方直追。
但时间终究晚了太多,就算池簌轻功绝世,也不可能追的上早已经绕路而去的傅寒青等人,倒是在路上遇见了十八煞中的穆佚扬和柳朝露。
池簌曾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认出人来,停下询问,双方简单交换信息之后,立刻了然了傅英的阴谋。
池簌速度较快,早到一步,看见应定斌,便与他说明情况。
“傅英……你确定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应定斌咬牙切齿,几乎恨不得生啃了他的骨头,豁然道“我这就去宣平侯府!”
“厂公。”
池簌将他拦住,说道“我已经派人去过宣平侯府了,宣平侯夫人也正在寻人,傅英从昨晚就没有再回过府。”
应定斌一惊“你说什么?”
傅英竟然跑了?
池簌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以免让应定斌更加着急,可偏生此时,他不禁想起先前定情时,自己曾对应翩翩说过,若是应翩翩有个什么,他会好好照顾应定斌。
他一向守诺,特别是对心上人所许,可是,这诺言又怎能就这样应了!
池簌心头大恸,也不知道应翩翩眼下有没有伤着累着,受人欺负。
他勉强压住情绪,低声说道“自从佛诞日之后其实就已注定,傅家必然是无论做什么都翻不了身了。皇上对他们的处置没下,这爵位能不能保住还是另说,更何况还有大笔银两没有赔偿,傅英一定极不甘心。”
“我刚才听阿玦亲生父亲的旧部提到,傅英当年处理应将军遗物时,似乎在什么地方寄存了应家一笔财产,或许他想要除掉阿玦之后,卷走这些东西东山再起。”
应定斌心急火燎,几乎要破口大骂“这个狗娘养的,他把阿玦除去了,谁还能让他拿到这些东西?”
池簌也觉得心中焦急无比,如果不是为了跟应定斌说明情况,几乎一个字都不想多说,摇了摇头。
两人说话间,十八煞中的穆佚扬和柳朝露也已经随后策马到了。
穆佚扬正好听见了应定斌那句暴骂,便接口道“那些财物是由我们几位兄弟保管的,论理说少主不亲自到场,谁也别想拿到。可就在五年前,傅英借口先前那处存宝的地方不够安全,就转移了地点,现在就连我们都寻不到那些兄弟了,最近也正在多方查探。”
他将马在应定斌身前勒停,和柳朝露一起翻身下马。
应定斌站起来,道“二位就是……”
他的话没说完,穆佚扬和柳朝露已经直接跪了下去,冲着应定斌连磕了三个响头,应定斌甚至都没来得及去扶他们。
“二位这是做什么?”
两人站了起来,柳朝露对应定斌说道“应厂公,多谢您这些年来对我家少主视若己出,呵护备至,十八煞本是应家家臣,却因受到傅英那厮蒙蔽,对您多有误会,这些年来也不曾拜见,实在惭愧无地,还望厂公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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