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是为了爵位,靖国公膝下尚且有嫡子庶子,且也还年轻力壮,不知还能生多少儿子,一个隔房的承嗣子,就算授官,也不碍爵位。
见许菰说不出什么更多的东西了,贺知秋只好一番闻言抚慰,许诺会用心查案。又命他暂时回去,最好不露声色,在靖国公府观察看谁待他神情有异,但切莫打草惊蛇。
打发走了许菰,贺知秋想了想,拿了匣子来,先将那两样证据,巾帕和毒药瓶放入匣中封好,然后细细写了一篇折子,密封好,唤了个快脚衙役来,一番嘱咐,命人送去给方子兴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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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兴接了折子和匣子,又问了一回衙役,便起身亲自骑马出城去了白溪别业。
走入房外,见五福六顺都站在门口,满脸谨慎小心,见了他也只摇手不语。
方子兴便知皇上心情不好,这是不想见人的意思,若无要事最好别进去烦皇上了,想了下还是小心翼翼在帘外低声道:“进去禀九爷,就说有世子的紧要事密报。”
五福低声道:“您稍等。”说完进去不多时出来道:“请方爷进去。”
方子兴进去,一看谢翊的脸便知不好,上前行了大礼,谢翊冷声道:“说。”
方子兴低声禀报道:“案件已移交大理寺。贺知秋大人初步问了许菰话,但目前有些疑惑,因此手书了折子托我面呈陛下。”
“那毒已命仵作验过,是鸩毒,这毒昂贵速死,多为贵户高门所用。毒药瓶为琉璃瓶,也是高门贵族常用,一般是自配的,外边药房是查不到。”
“左邻右舍已问过,因着许菰谨慎,赁的地方门户深远旁边人亦不多多为商铺仓库,因此房里的声响,邻居听不到。”
“如今线索确实不多。贺大人的意思是,这手巾既然许菰一口咬定就是许世子的,不好惊动世子的话,是否能请世子身边伺候衣饰的人认一认,世子这巾帕是何时遗落的,或者能有些替世子开脱的思路。”
谢翊接过折子打开一目十行看完,冷笑了声:“算他有些能耐,一眼看出关节。”说完吩咐六顺:“去把世子身边的秋湖叫过来,不必惊动世子。”
六顺连忙应了小跑出去,不一会儿秋湖进了来,看谢翊坐在上头,下边方爷和侍从都噤若寒蝉,他一贯擅察言观色,连忙上来行礼笑道:“九爷好,可是有什么事要小的办?只管吩咐。”
谢翊命五福端了那托盘过去给他看那帕子:“我之前在许莼身边看他带的帕子,多不是这样的,你看看,这是你们世子的手帕吗?落在我那里了。”
秋湖拿起来看了眼笑道:“是世子的帕子,但却不是常带的。这却是府里长房太太那边赏小辈们,不止世子有,二房所有公子小姐都有的。平日出来世子是不带的,只在府里会用用,毕竟长辈所赐。”
谢翊道:“这如何看出来是长房那边的?我看还簇新的。”
秋湖道:“我们夫人不擅针黹,因此从不做这些,二房这边的少爷小姐一贯穿的戴的都是店里送来让挑的。衣服也多是量了身请绣娘去做的。都是尽着各位少爷小姐们喜欢的花色做,因此绝无一样的。”
“长房白夫人那边出身仕宦,规矩大,时常要给二房少爷小姐们送些手帕、鞋袜等,式样都一样,只在内里不起眼的地方绣个字做记认。送的时候也只说是白夫人亲手做的,当然我们都知道多是大太太房里的婆子们自己做的,裁的都不喜欢用绢啊绸啊只说奢侈,用的多是松江布。”
谢翊点头:“知道了,你们世子的巾帕穿戴,都是你跟着的,我看你也甚是仔细,如何倒落了根帕子在我那里?”
秋湖懵道:“九爷,我也正纳闷呢,世子哪次见你,不是亲自挑的衣鞋帽履,莫说是巾帕,便是香囊腰带,都要一一挑过,如何会带这素帕呢。这素帕一贯是在府里让伺候着的丫鬟们收着的,过年节小辈要拜见长辈,他才带一带,这簇新的看起来像是浆洗后就没洗过,应该是第一次用,不像世子的风格。”
谢翊道:“他进出的配饰衣物,你们都一一清点吗?”
秋湖道:“在外边是我,在府里有青金银朱两位大丫头负责,一贯仔细。世子在府里新得的衣服等,一贯都要打发人先洗过了才用。外头得的东西,一贯是不用的,都封着赏人的。”
谢翊问:“除了这两位丫头,你们世子还有别的丫头吗?”
秋湖道:“有老太太今年赏的迟梅和早兰两位丫头,但世子不喜欢,只打发她们做些调香和制茶的事,并不许近身服侍,再则今年世子入了太学后……压根就没回府里住过几日呢。”
却是一力在替他们家世子说话辩白,谢翊看秋湖这样,面上表情倒温和了些:“你不错。你替我办一件事,不必和你们世子说,如今城门还没关,我让人快马送你回城回靖国公府,你回去不必惊动其他人,只悄悄问青金银朱两位姑娘,核一下世子这帕子的数,既是长辈所赐,想来是有数的,看看可缺了。”
秋湖已是明白过来:“九爷是怀疑有人仿作的这帕子?”
谢翊微一点头:“横竖是为你世子好,你速去办,办好了我有赏。”
方子兴便接了秋湖出去,送到下边,便有一高大侍卫骑了健马过来,带着秋湖纵马而去。
一个时辰不到,秋湖便回来复命:“九爷,问过青金姐姐了,世子这边的帕子和所有衣物袜子都是有数的,并无短少。这帕子果然不是世子的,但好生奇怪,我看那记认,却是和从前一模一样的。”
他说完呈了一块手帕来给谢翊看,谢翊拿起来两厢对照,果然用旧的那块洗晒过,虽然也熨平并无一丝皱,但明显更薄软些,与那现场遗落的浆洗过的新帕子有极大差别。但那绣字果然一模一样。
谢翊心下明了,吩咐六顺赏秋湖:“这事不必再提,世子这边我会周全,世子若问起,你也只让他来问我便是了。”
秋湖没有接赏,迟疑了一会儿道:“九爷,世子待您十分真心,绝无外人的。府里也并未收有婢妾,您切莫疑他。这事我不和世子说,也只是怕世子知道您疑他查他,恐要伤心,倒不是为着九爷这一声吩咐,这赏小的不敢收。”
谢翊:“……”虽然知道他们的事这些伺候的近侍们是一清二楚的,但这小厮一心为主,还以为自己吃醋疑他们世子,大抵还挺替他们世子抱屈呢。他们哪里知道,他们世子通达得很,拿得起放得下,随时相忘于江湖呢。
伤心?明明是个薄幸儿。
谢翊哭笑不得,挥了挥手:“知道了,放心吧,这是赏你忠心的,下去吧。”
秋湖还十分不放心地看了谢翊几眼,这才退了下去。
方子兴完全不敢再看皇上的脸,只恨不得赶紧把今日这案子办完,禀道:“皇上,要去查长房的白夫人吗?”
谢翊摇了摇头,沉思了一会儿,想到:“你回去,让贺知秋查前靖国公许安峰死的时间,对一下许菰的生日,细细查访产婆、出生纸等物。”
方子兴愣了下:“陛下是猜测,那许菰是许安峰的遗腹子?那如何当时不直接承爵?”
谢翊道:“他为婢生子,又放出去过,血脉存疑,本来绝无可能承爵,毕竟盛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填了百万银呢。只能一番操作摁到糊涂弟弟名下,再悉心栽培,科举进身,又过继回长房承嗣,这一番操作,身世瑕疵就极小了。许安林和许莼的名声一直很差,若是一直荒唐着,哪一日犯下夺爵的罪过也是可能的,爵位不就又回到长房这一脉了?”
方子兴匪夷所思:“这么长的时间,真有人如此苦心孤诣?是何人所为?长房吗?而且,这还是不太通啊,既为了爵位,为何要杀人?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婢妾,倒把正主许菰给得罪了?许菰总不至于丧心病狂到用自己生母的命来栽赃吧,这栽赃也太拙劣了。他能考中进士,岂有如此糊涂的?”
“此事确实尚且有不通之处,若是警告,何必嫁祸,也许一开始就没想到许菰会告官。如以前高门内,大有可能一床锦被遮了,内部推个奴仆出来顶罪。此事蹊跷,不一定是长房,恐怕是太夫人,让贺知秋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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