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崽子这么丁点大,穿的不怎么样,脸涂黑了,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不知道是从哪里偷来的,吓傻了,连话都不会说。"
"慧娘心软,用手镯换了那小崽子。"
"三岁左右吧,听说原先是要打断了腿塞到箱子里巡演的。"
"遇到慧娘,是他走大运咯……"
林问瑾越往下看越胆战心惊,背脊出了一层冷汗。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的弟弟就要被人为弄成畸形儿走街串巷地供人观赏。
林问瑾额头汗津津,一封信看下来,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轻薄的纸张都抓不住。当年林家打造平安锁挂在林问瑛身上,是希望他平安喜乐长大﹣﹣阴差阳错的,在容念病重时,慧娘卖了平安锁保下容念一命,这何尝不是林家人在冥冥之中庇护他呢?
可再往前数,若没有心慈的慧娘就没有容念,更没有他与林问瑛再聚的一日。
至于林问瑛与容念相差的一岁,不知是出于什么缘由,该是慧娘故意隐了一年的岁月。本该锦衣玉食长大的林问瑛却吃足了苦头,而更让林问瑾痛心疾首的手,他曾多次嫌弃过容念的出身。
说不出的悔恨盘旋在林问瑾胸口,这些痛密密麻麻,甚至盖过了他与容念这段有违人伦的感情带来的震惊。
林府上下都知晓林问瑾与容念的关系,可天命弄人,谁又能预测得到,日日夜夜与林问瑾缠绵悱恻的居然是他的血肉至亲。
他该如何向父母交代,又该如何向容念揭露其身世?
林问瑾自问聪颖,可碰上这样无巧不成书的桥段也束手无策。
正是独自品尝辛酸苦辣滋味之时,林父匆匆忙忙赶来。
林问瑾本想暂时瞒住父亲,但来不及先与探事人连气,这会子林父已然知晓平安锁就在林问瑾手中。
男人捧着平安锁老泪纵横,"问瑛呢?"
林问瑾如鲠在喉,"父亲放心,弟弟一切安好,不日将与我们团聚。"
林父问:"他现在在何处,我马上告诉你母亲这个好消息。"
林问瑾一把拦住,"父亲稍安勿躁。"
林父看出儿子的异常,骇道:"是问瑛出了何事吗?"
父子俩正是说着话,不知情的容念端着茶水来到书房。
林问瑾躲了他好几天,方才在走廊碰上送茶水的奴仆,容念接了这差事。
林问瑾一看到出现在门前的身影,绷得似满弓的弦。
容念看看激动的林父,又看看神色肃穆的林问瑾,连忙急切地解释,"奴才不知大人有要事商量,这就退下。"
林父还在追问林问瑛的去处,林问瑾听着容念口中的"奴才"二字,头痛欲裂,咬牙喊了声父亲。
他真想不管不顾将一切和盘托出,但追究沉声说:"此事我会给您一个交代。"
林问瑾送走父亲,见到容念还闷闷不乐站在檐角下,心痛如绞。
父亲你可知,你的幼子,我的弟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可他不能说,他不敢说。
容念惴惴地咬了咬唇,"大人,奴才…."话音未落,林问瑾朝他大步走来,他吓得噤声,动也不敢动,突地被林问瑾抱了个满怀,手中的茶盏溢出去,湿了林问瑾的衣袍。
林问瑾却浑不察觉般抱得更紧。
被冷落多日的容念不禁红了眼眶。
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只知道林问瑾忽然就不肯搭理他了。
就在他为林问瑾终于愿意接近而他欣喜时,他听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句,"是我错了。"
容念惊讶瞪大眼,高傲如山的林问瑾居然认错。错了什么呢?容念不明白,但眨眨眼,眼泪滚下来,瓮声瓮气地问:"那大人可以不要再假装看不到奴才吗?"
林问瑾低下头颅抵在容念的肩上,他明知不该与容念再有任何肌肤之亲,可双臂却越收越紧,脑中甚至冒出了惊世骇俗的念头:弟弟又如何,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一一做过,再多的有何不可?什么礼义廉耻,什么三纲五常,他都不在乎了。兄长也好,伴侣也罢,无论是什么身份,他都有能力护佑容念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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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林他哥心疼坏了。
ps :明天有点事,不用等我啦。18会完结~
第17章 17
找到了平安锁,却迟迟没见到林问瑛的人影,林父不禁急躁不已,更不敢贸贸然将此事告诉妻子。
林问瑾一日要被问七八次寻弟的进展,可他非但没有给个准话,反而做了个惊世骇俗的决定。他在朝中的好友是有多重功勋加身的三朝老将军之嫡孙,两人相识多载,一个从文一个从武,在朝中互相扶持。
前两年老将军病重险些撒手人寰,是林问瑾四处奔波找到至关重要的一味灵药,才挽救了老将军的性命。
林问瑾说是将军一家的恩人不为过。
他从未借此向好友要过回报,而今却请好友恳求其父亲收容念为义子。
有了这一层身份加持,容念就可以光明正大进林家的门。
好友对容念略有耳闻,难以置信,"问瑾,你疯了么,他可是……
"要我父亲收他为义子不难,可你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他们是不敢当着你的面说,可你若真娶他过门,背后不知要受多少非议!
林问瑾心意已决,好友自知劝不过,只好将这事应承下来。
事情瞒不住,林问瑾压根也没想要瞒。
他要迎娶容念一事成为京都茶余饭后的谈资,闹得沸沸扬扬。
林母被他的恣意妄为气得头风发作,躺了两日未能下榻,可总是孝顺的林问瑾这回却一意孤行。林父更是火冒三丈,知晓儿子故意把要与容念成亲的事情散播出去,动了家法。
厚重的木板重重打在林问瑾的背上,打得他唇溢鲜血,他也没有改口。
在旁人看来,此举他无异于不要自己的名声,甚至是自毁前程,但林问瑾独自承担下了所有的指摘。
容念也被林问瑾吓着了。
他跟随林问瑾来到京都,原只想着在对方身旁勤勤恳恳当一个下人,后来心甘情愿爬了林问瑾的床,虽有过痴心妄想,但从未想过能与林问瑾成亲。
他亦觉得林问瑾疯了,在惊愕之余又不免生出些不该有的喜悦。
家法并未伤到林问瑾的筋骨,但背脊大片大片的青紫。
容念给林问瑾上药,边给对方揉开瘀血,林问瑾还没喊疼,他自己先吧嗒吧嗒掉眼泪。
林问瑾用拇指揩去他脸上的泪珠,笑容苍白,"本官还没死呢,不必急着为本官哭丧。"容念一连呸呸两下,孩子气地说:"大人不要说这些晦气话,神仙听得到的。"
林问瑾笑笑并未反驳。
这世间若真有神灵,又怎会眼睁睁放任兄弟成夫妻?
好大一出戏。
既是开了场,这戏剧再荒诞,他也要唱下去。
认将军为义父那日,容念穿上了上好的绸缎,头带冠玉,若非他还处于震惊中,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真与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无甚区别。容念向来以林问瑾为首,可临到这步却打了退堂鼓。
为了认亲能顺利进行,这几日林问瑾派了两个心腹寸步不离守着容念,即使林父林母也见不到
人。
可容念不是不知林问瑾此举会带来的后果。抛开会被世人耻笑的既定事实,林问瑾最先要面对的就是父母的责怪与痛心。
"大人。"容念抓住林问瑾的袖口,讷讷道,"奴才知道你心里有奴才,要不......"
林问瑾不容置喙地将他提溜上马车,不给容念后悔的机会。
认亲仪式简单至极,将军府的大门一进一出,容念不再是春雨楼的杂役,不再是林府的奴才,而是将军的义子,往后还会是林问瑾的男妻。纵然有人看不起他,见了他的面也要与他行平礼。
当夜回去刮风下雨,容念缩在林问瑾的怀中,窗外电闪雷鸣,他一颗心也起伏不定。虽然容念高兴林问瑾执意要给他一个身份,可无论是认亲还是成亲,这些决定都太过急促与草率-﹣就好似,好似再晚一步就无法成事。如今整个京都都知晓不日林问瑾将迎容念过门,板上钉钉,除非林问瑾突然"开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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