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忙活的张辽一听这话,毫不客气地向他挥手:“有有有,快来这儿!”
高骊回头朝谢漆招手,谢漆被他脸上神采飞扬的笑意惹得心神怦然,捂紧毛帽飞奔到他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去。
绕到了营帐后头,果然看见好些大汉满头汗地劈柴,高骊接过了斧,先低头到谢漆耳边说悄悄话解释:“我小时候是北境军的伐木兵哦。”
谢漆感觉耳朵痒,抬起白皙的手捂住泛红的耳朵,专注地在一边看高骊不费吹灰之力地利落劈柴。
看他抡起斧锋,又重又巧地向下劈砍,底下的木轮不差分毫地一分为二,哗啦一声彻底投降。
肩颈,胸腹,手臂,流畅的肌肉都在衣服底下蓬勃热烈地鼓动。
一下又一下。
高骊没一会功夫就把一打士兵的活全干完了,垒好柴愉快地拍拍手回头,走来纳闷地问谢漆:“在外面被风冻着了吗?怎么面颊红了?”
谢漆摇摇头,无言以对地望天。
不明白。
为什么只是简简单单的劈柴,却莫名色气。
实在不明白。
*
营帐一上午便搭建好了,下午寒风转暖,阳光明媚,高骊迫不及待地带上谢漆,在一小队北境军的护卫下先进白涌山去探探。
起初是一人骑一匹马,翻过一座山峰远离了营帐时,很快就变成了两人共骑一匹。
高骊搂着谢漆腰身在山脚下的草原纵马狂奔,不发一言,痛快得像是终于脱缰的野兽,到这无拘无束的天地间先要撒开蹄子狂奔一通。
谢漆自己纵马时也鲜少有纵到这么快的地步,眼前青绿的山岭树林都模糊成了一滩斑驳的颜料,阳光疯狂扑洒而来,风也肆意,背靠的心跳炽烈如敲鼓,他又惊又感到痛快,震撼之间,只恐两人胯下的骏马会被累到口吐白沫。
高骊拽紧缰绳,控马翻越过一道山溪,就在马蹄越过的一瞬间,他仰首对天狼嚎,声音豪迈壮阔地回荡出去,身后不远处的北境军守卫也呼应着一起狼嚎。
谢漆听着他们发出了两波狼嚎,像是狼王召唤族群的狼卫,一起确定生死,一起奔赴下一段征伐旅途,充满原始的野性难驯。谢漆心脏震天砰砰,一时难以抑制激动,在高骊对天发出第三次狼嚎时,也仰首跟着他们一起呼应。
“嗷——呜——”
高骊声音低沉悠长,谢漆声音清亮刚烈,两道声线交缠着合为一股,停下后他低头靠在谢漆耳边,在狂风里笑得险些岔气:“谢漆漆,你不是觉得自己是猫吗?你应该喊喵呜才对啊哈哈哈!”
谢漆有些不好意思地安静下来,半懵懂半糊涂地抓住自己的毛帽,小声喵了一声找补。
高骊笑得更厉害了:“大声点啊,拿出你之前挠我的力气来好不好?”
谢漆不出声了,高骊搂着他在天大地大的草原上放声学猫叫,雄浑得更像是狮子,不远处的守卫发出大笑声,起哄地跟着他一起学猫叫,学得不像就像狗叫。
谢漆:“……”
高骊手从他腰身往上移,在控马疾奔当中摩挲他侧颈大笑:“谢漆漆,你不是在天泽宫里巴巴地学着说话吗?现在这里山高水长,多适合毫不顾忌地大喊大叫啊?吼出来,试试看!”
谢漆起初不想理他,实在是架不住心跳越来越快,抵挡不住他们野兽般对天嘶吼的快意,眼前草原没跑完,马蹄越过新春野花,他终究没忍住,跟着他一起对着无边天地放声大吼。
胸腔当中的龟裂干涸地被无所顾忌的嘶吼震得裂痕更多,底下有种子破土而出,拔地而起。
实在是——太痛快了。
第103章
人生百年如寄,开怀不过是一饮尽千钟。
谢漆在风中痛快地想,一世如寄二十四年,此刻开怀前所未有。
虽说却是在假象当中。
他们一骑同行,从下午策马到夕阳灿灿时才慢悠悠地打马准备回去,高骊抱着谢漆换了骏马,带着他的左手去摸通身漆黑的马颈,右手则牵着谢漆来摸自己的喉结,热气呼哧呼哧地喷在他耳边:“谢漆,你摸摸我,像不像在摸一匹马驹?”
谢漆猝不及防被耳边的低沉声线激出了酥麻,哑然说不出话来。
“小时候北境的大家都叫我小马。”高骊转而去搂谢漆的腰,质朴地说着最平静下流的话,“你要不要骑马?”
谢漆后颈都通红了起来,假装没听见地望天,嘀嘀咕咕:“天要黑了。”
高骊闷笑着轻撞他脑袋:“行,咱们回去。”
入夜后的营帐因北境军的疏朗而热闹非凡,历来新君的元年春猎本就暂舍不少虚礼,如今高骊又与其旧部抛掷繁文缛节,扎营的第一夜热火朝天。
高骊带着北境军点了数个篝火团,下意识按着排兵布阵的格局来,他自己与亲近的人在最里头的篝火团唱歌烤牛羊,外围的人想进到中央去凑近乎,走了几圈却都稀里糊涂地鬼打墙,可见不可及。
各世家的家主要么融不进北境的圈,要么不屑参与,但到底是被北境军的热烈豪迈气氛感染,便也聚而围火,斯文风流地谈笑风生。
北境军唱边塞歌,跳野熊舞,世家子弟吟诗作对,操琴奏乐,各有各的顽固过去。
至于是否能有握手言谈的未来,谁也不知道,也不在意。
谢漆起初不太愿意与过多外人相对,架不住高骊软磨硬泡,便被他牵着手围坐在了热气蓬勃的篝火群中,置身嗓门震天的欢声笑语里。
高骊麻利殷勤地串了半只羊去烤,烤到羊腹里的香料溢出浓香,油水凝出滴落如蜜,便收回来可以开动了。他撕下最香的部分放进谢漆的碗里,取洗净的六种干果摆在烤肉旁边,倒了蜜水,低头嘱咐谢漆先喝水,继而果子一口,肉一口。
谢漆有些局促地环顾周遭,旁人说笑各自的,无人打量他们,就连旁边的唐维也只和袁鸿说笑,他这才挨着高骊吃东西。
待照着高骊所说吃完一轮,高骊在他耳边低沉地轻问:“好吃吗?”
“超好吃。”
“喜欢吗?”
“特别喜欢。”
耳边高骊的呼吸急促了些,谢漆抬眼疑惑,见他垂着眸子温柔专注地望过来,高骊头上是仲春的星空,没有一颗星辰能比他的冰蓝眼眸璀璨。
高骊牵起他的手,摆弄着扣了个奇特手势,随即叫谢漆另一手与他照此相扣。
谢漆看着他们相扣的手势,以为是什么北境的小游戏,便乖乖地伸着指头跟他照做。
十指相环,高骊在众目睽睽的烈烈篝火里低头与谢漆额心相贴,低声说:
“我心如火刀如焰,不能守卫你,使我心腐刀锋折。”
一言落下,他的心潮刚起伏,此前篝火旁装作无事人的众北境军嗷嗷起哄起来,大嗓门震得谢漆指尖微动,一脸茫然地环顾。
他想问高骊怎么了,但见他眸中全是喜色,又忽然觉得不问即可。
夜深时回营帐里,高骊身上仍然灼灼,明明没有沾半点酒意,却像是醺然,低喘着箍紧谢漆摔在榻上,左一句“叫我夫君”右一句“快来骑马”,焐得谢漆体温飙升。
于是叫也叫了。
骑也骑了。
中途总觉深得濒死,不一会又觉还能活到天荒地老。
翌日眯着眼睛半醒,见高骊穿戴好衣服将出去,恍惚以为还在天泽宫。
没一会便又意识到,不在寝宫,也似情巢。
“早!”高骊见他醒来,精神抖擞地到榻边半跪下亲他面颊,好似身后有一条大尾巴疯狂摇晃,“昨晚做得凶了,你膝盖不好,上午且在营帐里打盹,等我出去和他们逛个样子就回来。”
谢漆眼睛干涸,含糊地道了声早,有心想爬起来陪同他一起,一动却只觉腰将断,上腹里酸麻得难以言喻,只好认栽地趴回去:“好吧。”
高骊爱不释手地摸了他两把长发,忍不住又贴着唇珠索吻半晌,低低地边亲昵边轻抚:“方贝贝今天会来见你,乖老婆,醒了也不要乱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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