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山/孤要登基(14)
那团耀眼的剑芒随之炸裂,化作千万点星火,海潮般奔涌向前。
变局太快,众人抑制不住惊呼出声时,徐冉已飞身迎上!
直面剑威,她看见了明月坠落、禽鸟啼鸣、寒霜漫天。
可她还是不想退。
她想,谁也没有后悔药。如果不试,我才会后悔。
‘霜天’大势已成。光华如漫天星河,遍野银霜。
千万点剑芒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轰然压下!
徐冉跃至半空,被剑势压制,寸进不得,突然喝道:“山来!”
随之刀影横来,竟有山岳之气象。直直撞上剑网,轰鸣再起。
真元狂暴输出,战意熊熊燃烧。徐冉仰头,隔着千万银霜,她在对手眼中,看见了同样的战意。
战斗至此,已不是境界、招式的比拼,他们的精神、意志、肝胆,同时争锋对抗!
轰鸣之后,刀势溃散,山岳消弭,徐冉再喝:“风起!”
长刀一卷,卷起劲风,冲向剑网。
出招之前自己先喝破来路,这是‘明招’。
一般用于喂招教学,对战中是大忌。
建安楼上终于有人察觉不对:“这是什么刀法?”
“似乎是……烈阳军法刀!”
徐冉用‘明招’。
因为这本就是世间最光明正大的刀法。
钟十六面无血色,剑芒更炽,霜天不破。
风声剑啸中,刺耳的破裂声响起。
徐冉护体真元被千万剑气割裂,持刀的右臂出现无数道伤口,血花炸开,血雾狂涌,身形摇摇欲坠。
这情形实在惨烈,众人心中大骇,场间一片寂静。
忽听顾雪绛断喝道:“换刀!”“掷刀!”
徐冉毫不迟疑,一手抽出‘斩金’,一手将‘断玉’向钟十六掷去!
残余刀势裹挟劲风,阻隔对手一瞬。
仅是这一瞬间,顾雪绛又是两声断喝:
“云破!”
“日出!”
今日是阴天。
但顾雪绛话音落下时,沉沉阴云仿佛裂开缝隙,令四野骤然明亮一瞬!
众人定睛再看,才知哪有什么日光,竟是徐冉刀光已起。
她手腕翻转,刀光向上飞旋,在铺天盖地的银霜中撕开一道狰狞裂口,终于突破万千剑芒,袭向对方手中长剑。
仿佛蛟龙冲出云海,烈日照耀雪山。
锐不可挡!
钟十六闷哼一声,嘴角溢出汩汩鲜血。
刀剑相触的瞬间,雷鸣乍响,对冲的真元直接将两人身形击飞出去,空中闪过两道长长血雾。
他们轰然坠落,烟尘滚滚。
烈阳坠地,寒霜融化。
两败俱伤。
两位黑衣督查队员从北面看台飞下,走到两人面前,却没有动作。按照规矩,他们在等。
所有人站起身,屏息凝视,都在等。
程千仞与顾雪绛奔至台边,却被阵法阻隔。
这十余秒,程千仞觉得漫长难熬至极。
直到徐冉以刀撑地,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有人喊了一声,又很快收声。
又是十余秒,钟十六没有站起来。
一位督查队员上去扶起他:“胜负已分。”
“徐老大!”
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响起,震耳欲聋。
擂台阵法关闭,人海向台上奔涌。青山院那群二愣子,竟然团团围上,想把徐冉抬起来扔两下,在程千仞“她受伤了,先去医馆”的大喊声中,才勉强冷静下来。合力将人抬上担架。
徐冉不肯走,一直向钟十六的方向伸手,众人一头雾水,只好将人抬着,追上钟十六的担架。
“你快说啊!到底怎么了!”
徐冉说不出话,伸出三只手指头。
钟十六看见想了想,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三个银锭,每个都有十两。
两个担架并行,三十两带血的银锭递过去,徐冉揣进怀里,才安心晕过去。
又是好一阵鸡飞狗跳,众人抬着两人,飞奔向建安楼边的学院医馆。
建安楼上,那些师兄们想的更多,以至于才缓过神。
“就算烈阳刀之炽,克制凛霜剑之寒,但境界差距决定真元数量,先站起来的,怎么会是她呢?”
“此胜不仅在刀兵,更在招式真义。月落、乌啼、霜满天,这三记连招为压制,为困锁。出刀者先前两招山来、风起,只是与之对冲,自然横冲不过,不足为胜……”
“但云破、日出两招,一破一出,登时气象一新。高妙!”
他们越说越觉得妙不可言,这两招竟然找不到更好的替代。
有人突然想到:“那似乎是场边一人喊出的……”
“场上瞬息万变,仅是须臾之间,那人要想得到,要自信说出,听到的人要毫不犹豫的执行。其中差一步,今日之战,都是截然不同的结局。”
他们说得激动:“看来我院还有高人,今年双院斗法的武试,定可一雪前耻!”
被师兄们称为‘双院斗法武试之光’的顾雪绛,此时站在医馆里,扶着程千仞的肩,快要把肺咳出来了。
程千仞给他拍背:“你先坐,我给你倒杯热茶。”
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他出了一身冷汗,猛然松懈下来,冷风入体,激起旧伤作痛。咳得没完没了。
诊治徐冉和钟十六的医师们很生气:“医馆都挤破房顶了,还怎么看伤,出去出去!”
五大三粗的青山院武修们被轰了出去。而他们两个因为看上去文弱有礼,顾雪绛又咳得厉害,反倒没被轰。还被指了椅子坐。
医师絮絮叨叨:“现在的年轻人啊,又不是杀妻夺子生死大仇,怎么打的这样厉害……”
建安楼上的师兄们谈笑间下楼,路过医馆时纷纷向里望去。
突然有人想起什么,停下脚步:“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里不对?”
“烈阳军法刀。那姑娘好像姓徐。”
一阵沉默。
“……徐神将府上,不是满门抄斩了吗?”
第21章 三傻┃我们需要一个顾二
程千仞给顾雪绛喂了杯热茶。
顾二总算咳得轻了些,一口气缓上来,又下意识去摸烟枪点火。
程千仞拿他没办法:“你可少抽点吧。”
年纪轻轻烟瘾这么大,还要不要肺了。
“你先喝茶,我去看看徐冉。”
程千仞走到里间,发现这里原来出奇的大,靠墙置着一排简易木架床,约莫二十余张,床之间有长条凳。房间尽头挂着一道门帘,看样子里面还有屋子。
徐冉已经醒了,正半躺着跟人说话,右臂包着绷带。不知她说了什么,她床边坐着的几位年轻女医师,都双颊绯红,掩嘴而笑。
她们看见程千仞过来,又不好意思地起身告辞。
程千仞坐在长凳上:“怎么样?”
“挺好的。”徐冉脸色略白,但是精神不错,竟然从怀里掏出来半包点心一包糖,递给程千仞,“拿回去给逐流吃。”
“哪儿来的?”
“姐姐们给的,她们给我包完伤口,说刚才在二楼看见我打架了,夸我刀法特厉害。我说哪里哪里,院判之下,学院第二而已。”
南渊的院判大人是一位大乘境修行者,少年时便以快刀成名。
“她们听完笑倒一片,拿点心和糖塞给我,你知道我不爱吃甜的,又推辞不过,我就说怎么舍得现在吃,一定要回家煮上好茶,在月色下慢慢吃。”
程千仞目瞪口呆。
这是平时反应都要慢半拍的徐大吗,被顾二附体了吗?不对,顾二见着漂亮姑娘的时候,也没这个水准啊。所以是天生自带的技能?
徐冉越说越开心:“原来学院还有这样温柔可爱的医师们,这次不亏,下次我还来!”
程千仞赶紧打断:“没有下次了,没有!伤到进医馆不是什么好事!”
徐冉有点失望:“哦。”
程千仞:“你在这儿歇着,我回家给你带点饭过来。”
谁知徐冉动作潇洒地跳下床:“姐姐们都去吃饭了,我还在这儿干嘛。回家吃红烧肉呗。”
程千仞:“……”看来伤的不重。
“钟十六怎么不在?被人接走了?”
徐冉冲着屋子尽头的门帘扬下巴:“哪有人接,他还在里面呢,听人说有道伤口深可见骨,要除衣敷药,所以一来就抬进去了。真能撑,他脸上根本看不出来。”
两人正说着话,只见那道门帘被人撩起,一位老医师走出来。徐冉行了一礼,方才便是这位老先生为她诊的脉。
老医师摆摆手,看见病人家属,又忍不住叨念两句:“她真元彻底枯竭,这两天养着别动武了。武脉没伤,右臂的伤口注意上药,不然按她现在的境界,自体恢复比较慢……你们还有药吗?”
程千仞:“我去买,这里能买吗?”
他听说学院医馆的药价与外面相差无几,品质却要好上许多。
徐冉赶忙拦他:“我有药,不用买!”
程千仞才想起来,徐冉手头紧的时候,会去城西一家医馆坐堂,身边立两块牌子,左边是‘正骨接骨’,右边是‘祖传秘方专治跌打损伤’。
老医师又指向里间:“他朋友来了吗?他伤的更重一点,除了伤口外敷,还需要温养脏器……”
正说着,面色苍白的少年撩起门帘。
钟十六抱着剑,走的有些慢。面无表情,只在路过他们时,微微点头致意。
程千仞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草药味,混着一丝血腥气。
少年走出门,望见钟天瑜,便向他身后走去。
钟天瑜抬脚便踹:“废物!”
钟十六被踹翻在地,猛然咳出一口血,神色依然木讷。
之前观战的武修们还没散,见状怒发冲冠,一拥而上要动手。钟少爷的朋友们赶忙护着他向后跑,大声叫骂,双方乱成一锅粥。
程千仞来不及多想,上前扶起钟十六。少年捡起凛霜剑,慢慢站直。
徐冉和程千仞对视一眼。
徐冉拿出一个瓷瓶,低声道:“这是我家传伤药……按照我们打架的规矩,赢的给输的送伤药,有点侮辱人。”
程千仞接过瓷瓶,塞进钟十六手里,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能让对方接受。
出乎意料的,少年没有拒绝,只是点点头:“多谢。”
程千仞第一次听到他说话。
因为受伤的缘故,声音有点哑。但还是很青涩。
说完他又向前走去。
双方冲突愈演愈烈,一队黑衣督查队闻讯赶来,大喊‘闹事者按院规处分’,众人才匆匆散去。
转瞬间,医馆外只剩下程千仞徐冉二人。
却见督查队直径向他们走来,黑袍翻飞,虎虎生风,为首一位小队长高声道:“你们竟然以约战之名,公然实行金钱交易,性质等同聚众赌博!”
程千仞行了一礼:“我们是按照章程下帖约战,不曾聚赌,还请明察。”
小队长转向徐冉:“你的三十两呢?”
程千仞没来得及拦,徐冉已经掏出带血的银锭:“这里啊,都是血汗钱。”
小队长劈手夺过去:“看看!人赃并获,还想抵赖!”他痛心疾首地说,“大魔头逃出十方地狱,何等危险,这两天南渊全院戒严,你们还搞这种事,给督查队的工作增添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