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当伴读(128)
强打着精神,送走了毒医和王太医,镇南侯对太子殿下道:“殿下也早些去休息吧,殿下千里命驾去接毒医为小儿诊病,如此大恩我许家全家没齿难忘。只是如今您回来了,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给陛下请安禀告情由。”
太子殿下道:“等花奴儿醒来,孤就走。”他看着镇南侯的眼神,明白他已知晓他和花奴儿的事了,但现在花奴儿生死未卜,一切都无所谓了,若是花奴儿醒来,他们自然一起面对,若是他醒不过来,到时候……什么都没有意义了,计较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镇南侯看着太子殿下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盯着太子殿下神色严峻道:“殿下!您今日失态已经很危险了,若是现在再不去给陛下请安,陛下会怎么想?恕臣直言,难道你想害死花奴儿吗?”
宗玉先生道:“殿下,陛下已经起疑心了,您最好对您这一天的失踪有个合理的解释,不然花奴儿就算不死在这奇毒之下,也会死在陛下的刀下。”
花奴儿现在躺在床上生死未卜,这种时候他想陪在花奴儿身边,不想离开……太子殿下抿了抿唇看着躺在床上的花奴儿,他脸上红晕未褪去,除了胸膛毫无起伏,看上去和睡着了没什么区别。可是他知道他叫不醒他。
等太子殿下回过神来,就看到镇南侯手里拿着一方帕子递到他面前。赵景湛看着镇南侯面露不忍,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才知道自己流泪了。
他总是让花奴儿受伤,他痛恨自己无法保护他,因此他无时无刻不想变强,变得比晋王强,到现在,他甚至敢说,如果他要逼宫,陛下也只能束手就范,可到头来,他却还是保护不了他。
登上皇位,开创盛世,一直是他们共同的理想。可是若是没有花奴儿,就算他实现了这理想又如何呢?
宗玉先生道:“太子殿下?!”
赵景湛回过神来,走过去亲了亲花奴儿的额头,将许延川送给花奴儿的玉佩放在他的床头。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太子殿下走了之后,宗玉先生突然笑道:“凤鸣朝阳,凤鸣朝阳,可不就是凤嘛!”
宗玉先生说的是他第一次见到许霁川的时候给许霁川的品评之语:
此子王佐之才,他日必凤鸣朝阳。
如今这句话全都实现了,镇南侯对着虚空叹了口气,像是终于支撑不住般坐了下来,这都是什么事嘛!
第165章 分桃断袖
太子殿下到猎宫陛下的寝宫去请安的时候, 门口通报的小太监对太子殿下道:“晋王殿下刚进去没一会呢!”
太子殿下笑道:“皇叔打小就和父皇亲近。”
这一路上, 他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不管心里如何绝望紧张, 但是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过片刻,李忠就亲自出来宣他道:“殿下, 陛下让您进去。”
太子殿下微微颔首, 跟着李忠进去了。
进去的时候就看晋王和陛下在一起用早膳,陛下见太子进来了, 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来了?”声音听不出喜怒。
太子行了大礼, 跪下道:“儿臣来向父皇请安。”
陛下不轻不重道:“起来吧。昨儿出去一宿,皇儿辛苦。”梁元帝说这句话的时候, 专心致志搅动自己碗里的粥,连一个眼神都未给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道:“昨儿事态紧急,儿臣未能向父皇请旨, 是儿臣的罪过, 只是事急从权,儿臣不得不如此, 还请陛下明鉴!”
梁元帝道:“哦?你这出去一宿到底查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晋王是梁元帝的弟弟,三言两语间怎会听不出梁元帝的怒意,况且他今早听说太子回来了, 知晓他一回来一定会向陛下请安, 因此抢先一步找了个事由来向陛下请安, 就是为了要知道太子这一宿到底查到了什么。但若是这父子俩说话的时候,他无动于衷地坐在跟前,意图就太过明显了,因此,现下必须要以退为进。
晋王眼珠子一转,心下由了计较,还未等太子殿下说话,晋王便笑呵呵道:“既然陛下和太子有话要说,那臣弟便告退了。谢谢今日皇兄招待臣弟地早饭!”
梁元帝一听他的话,便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阿凛你还未陪朕用完早膳,吃完再走吧。”
梁元帝既然发话了,晋王自然求之不得地坐下了,他不经意间去偷窥太子殿下的神色,却见他神色平静,仿佛对他在不在场,一点也不关心。
太子殿下道:“儿臣此次出去是为了追查刺杀儿臣的刺客的事情,这帮刺客手段狠辣,善于用毒,绝对不是一般的杀手组织。而且这帮刺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戒备森严的猎宫,肯定在猎宫里有内应,经过昨天一整天的追查,现下儿臣已经基本可以肯定这次刺杀臣的是何方神圣,帮助这帮杀手潜伏进来的内应,儿臣也已经找到了。”太子殿下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晋王。
晋王面上不动声色,手却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茶杯,只查了一个晚上,难不成这太子殿下真的查出了什么……不可能,他的计划非常周密,太子绝不可能这么早就查到什么……可是昨日他的眼线报告说,太子殿下查看了许霁川的伤口之后就骑马离开了……难不成那嫁祸南唐的障眼法被他识破了,他真的从伤口上看出了什么……
晋王的心思陛下自然不知道,他从未对晋王说过他对太子和许霁川关系的怀疑,昨日因为派了刺客的原因,为了避险,他故意让他的人去的晚,因此晋王的眼线没有看到太子失魂落魄抱着许霁川的一幕,晋王自然也未对许霁川和太子的关系产生怀疑。
陛下此刻想到的确是其他的事情,他问太子殿下:“既然皇儿已经查到了刺客是何人所派,还查到了内应,那就说吧。”
太子殿下道:“回父皇,此事还要从许霁川中的毒说起,许霁川中的毒名叫桃花醉,这是江南江湖门派春烟楼的独门奇毒,中毒者面如常人,如同昏睡,若是得不到春烟楼的独门解药,三日之后便会心梗而死。刺杀儿臣的刺客都非常善于用毒,儿臣从□□和他们的武功路数上推断,杀手应该是春烟楼的人,这春烟楼就在建康城内,乃是南唐数一数二的江湖门派。”
太子抬起眼,看了一眼梁元帝,梁元帝道:“皇儿是怀疑南唐?”
太子殿下点点头,道:“嗯,儿臣是此次出征南唐的统帅,若是儿臣被刺身亡,那攻打南唐的事情势必要延后,也可为他们争取喘息之机,听说他们已经和西南的蛮族百济联系了,若是再和漠北的鲜卑勾结,那势必会增加攻打南唐的难度。”
梁元帝又道:“猎宫里南唐杀手的内应是谁?”
太子殿下道:“是一个为猎宫送菜的农户,他将杀手装入送菜车中运送进来,此人是南唐派入我江都的奸细,专门探听大梁的动向暗中报告南唐。此番见我们来猎宫围猎,就买通了皇宫采买太监,得到了给猎宫送菜的生意,伺机寻找机会刺杀儿臣。”这样探听消息的奸细很常见,大梁在南唐也有,否则南唐元宗李瑾和小姨子通奸的事情也不会闹得天下人尽皆知。
陛下点点头,信了太子的说辞,他抬起头,装作毫不在意地试探道:“许家小子中了桃花醉,现下找不到解药,那他是不是!”
太子殿下漫不经心道:“儿臣也不清楚,儿臣找来江湖人查出他所中的毒是春烟楼的桃花醉之后,就知晓肯定有奸细,便去处理奸细了,后来的事儿臣就不知晓了……不过那大夫说,桃花醉若是没有解药便无解……”太子脸上浮现出几分忧愁来,道:“许霁川从小就是臣的伴读,此番又是为了儿臣才中了毒,还请父皇找太医为他全力诊治。”
陛下看着太子,又道:“你也说这桃花醉无解,若是救不了他呢?”
花奴儿现在在生死关头,太子连听都不能听到花奴儿会死这样的话,如今梁元帝说这样的话简直是往太子殿下的心上插刀子,他的心痛简直无法抑制,怕自己在陛下面前显露出什么来,于是借着给陛下磕头将头埋在胳膊上。
头顶上,陛下的声音传来:“皇儿为何行此大礼。”
太子殿下深吸一口气,全身上下都觉得痛,他面色虽白,却仍然未显露出什么,道:“儿臣斗胆,为许霁川请封,若是此番他没救过来,还请陛下封他为子爵,厚葬他。”
陛下道:“胡闹,分封之事岂能随意?下去吧,你也累了一宿了,好好休息,刺客的事情让禁军去查吧。”
太子殿下拱手道:“儿臣遵旨。”
说完便退下去了。
晋王看着太子殿下的背影,松了一口气,这太子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才过弱冠的小子,怎能轻易识破他的障眼法,看来以往是他太过高看这个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出了梁元帝的寝宫,突然双腿一软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晕倒在地,幸好被旁边的小黄门扶住了。
“殿下小心。”外面阳光耀眼,照亮了太子殿下惨白的脸。小黄门看着他好似得了大病般的脸色,道:“殿下,您没事吧。”
太子殿下笑着揉揉眉心,道:“没事,就是昨日一宿未眠,如今出来被这大太阳晃了眼,晕了一下,休息休息便没事了。”
说完,太子殿下便走了,小黄门看着远去的太子殿下的背影,莫名觉得太子殿下步履蹒跚,完全没有往日意气风发的感觉。
太子殿下到许霁川的房间的时候,花奴儿还未醒,宗玉先生和镇南侯守着他,见太子殿下进来了,谁也没有和他打招呼。
阿六叫了夏石和秋枫来此伺候太子,夏石忙搬了个椅子放在许霁川床头,让太子殿下坐下。
太子殿下坐下之后,整个人陷在椅子里盯着花奴儿看,完全没有平日里太子的端方仪态,他整个人形容委顿,就仿佛有人将他的灵魂从躯壳里抽走了,只剩下这一滩肉身,间或眼珠子还活动活动,预示着这个人还是个活物。
镇南侯看着他这副情深不悔的样子,觉得更糟心了……若此人不是太子殿下,镇南侯不管多难,都要帮助他和花奴儿在一起,但是此人偏偏是太子殿下……是以后要做皇上的人,分桃断袖,留下的皆是骂名啊!他不想花奴儿百年之后还被千世万世的史家们戳脊梁骨啊!
太子殿下滴水未进,就这样守了花奴儿一夜。
夏石和秋枫都要急哭了,劝太子殿下吃一点,但太子殿下看着食物就反胃,什么也吃不下。
晚上的时候,李忠来请国师宗玉先生,说陛下让他过去一趟。
宗玉先生到的时候,陛下在猎宫的院子里候着他,见他来了,陛下道:“今晚星罗棋布,朕想着这样的时候适合占星,故而请国师过来一趟。”
宗玉先生走到陛下身边,负手而立,不卑不亢道:“陛下想让臣占卜什么?”
陛下道:“朕想要你占卜此次出征南唐凯旋的机率。”
宗玉先生微微一笑,道:“陛下大可放心,此事臣早已经占卜过了,南唐气数已尽,大梁军队此番是替天行道,兼之将帅英明,兵强马壮,所到之处,所向披靡!不出一年,江左俯首,王室称臣。恭喜陛下,统一三国的宏远如今马上就要实现了。”
陛下道:“国师啊!朕记得你曾经说过,朕此生不能统一天下,如今却实现了。是不是证明,这星象有时候也不能全信。”
宗玉拱手道:“陛下圣明,如陛下这样雄才伟略的人中之龙,自然人定胜天。”
陛下真心实意地笑了,这神棍每次说话都能说到他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