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当伴读(21)
彼时,两个小小少年还不明白为什么紧握在一起的手会颤抖。相携扶持走过漫长岁月之后,才明白那种颤抖来自灵魂的悸动。
看完许霁川乱七八糟的字之后,太子殿下觉得自己仿佛松了一口气,他直觉以后自己再也不会独自苦苦支撑,因为从此以后这个人将会和他并肩战斗。
赵景湛觉得许霁川对于自己,就犹如郭嘉之于曹操,孔明之于刘备,姜太公遇到了周武王!。
想到可能和这个人一起建立不世奇功,他就兴奋地热血沸腾。
许霁川和太子殿下的这次谈话,被史官称为荷月密谈。史学家普遍认为这次密谈奠定了梁太宗赵景湛的霸业基石。
可惜许霁川算得出国势,却始终算不出自己的命运。
十天之后,许霁川已经可以自由行走,于是他就回了东宫。
回到东宫之后,太子叫了太医帮他诊脉,太医看了之后让他走路不要累到自己,也不要干重活,防止对筋骨和嗓子造成后续伤害。
智空大师是个实在的人,他非要等许霁川来了,和太子一起行拜师礼之后才肯教他们二人武功。
虽然许霁川暂时不能习武,但是拜师礼是没问题的。
这天下午,他们在东宫的后花园行了拜师礼。
智空大师:“从今日起,你二人入我少林门下,从此以后以师兄弟相待,相互扶持,共同匡扶天下!拜师吧!!”
许霁川&太子:“师父!”
师父宣布他俩是同门师兄弟之后,太子殿下就跟抽了风似的,一整天追着许霁川叫二师弟。
许霁川在内心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日哦,二师兄你个大头鬼,你怎么不叫我沙师弟啊!”
虽然许霁川的身体现在还不能练习武功,但师父要求他每天跟着太子一起看。
皇室和门阀的贵人们小时候都有“六艺”启蒙课程,礼乐射御书数,其中御的课程中包涵一些拳脚功夫,因此太子的拳脚基本功是扎实的。
练了几天基本功之后,师父就开始教他一些武功招式。
少林武功是内家功夫,注重的是内力和劲道,而不是招式花架子。
因此师父教习招式的时候,也会将许霁川叫上走招式。
太子练功的时候,不像读书的时候一样藏拙,非常认真的学习,太子领悟力很强,学得很快。姿势漂亮,看上去有模有样,颇有些矫若游龙的样子。
和太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许霁川,他现在不能用力,只能粗粗比划招式。
那招式,看上去很是一言难尽,颇有些耄耋之年的老大爷练习五禽戏的感觉。
许霁川甚至在心里给自己配上了节奏:左三圈,右三圈,九十九,不用愁。
院子里伺候他二人学武的内侍,每次看着许霁川练习,都憋笑憋地满脸通红。
太子从来不憋笑,他都是赤果果的直接嘲笑。
许霁川无语望天:“……”老子的腿脚什么时候能好啊,好想吊打太子怎么办?
然而病区如抽丝,他要想吊打太子,恐怕还得有些时候。
这绝望的人生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许霁川和太子中午练武回去,陆昇告诉他俩,陛下下旨让晋王偕妇即日返回封地。
许霁川和太子最后对视一眼,陛下果然对晋王下手了。
第30章 宫墙暗涌
我朝皇子成年开府,封王之后有了封地就要离开京城到封地去,一般只有每年的过年来京朝贺,或者是其他时候皇帝召见才可以入京。
这是祖制,因此陛下的这份诏书倒也没有引起什么大的朝堂争论。
但是在后宫却是捅了大篓子了。圣旨颁布当天,太后去政和堂见了陛下之后,就称病不出了。
今上一贯倡导孝道,就连朝廷选拔人才的举孝廉制度也是将孝放到首位,但这次太后称病,陛下却没有亲自侍疾,只派了皇后日日请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和太后娘娘是因为晋王的事情在冷战。
这场全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的冷战持续了半个月,双方谁都没有妥协。
在这段时间,许霁川的腿脚总算重新灵光了,太医宣布这个喜讯的时候,他激动地爬上了院子里的玉兰树。在太子和陆昇的嘲笑中才面红耳赤地溜下来了。
他的嗓子也可以说话了,但还是微微有些哑,太子殿下见此,又叫了太医来诊治。
诊脉之后,太医沉吟良久,对太子殿下道:“殿下,许公子确实好了。只是他现在正处于少年之时,声音开始向成年人过度,因此嗓音会有些沙哑,过一两年就好了。”
太子殿下听了之后没说话,点头应了。
能变声许霁川是很开心的,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太小孩,现在因祸得福可以变的浑厚,想想心里还有些小激动呢。
第二天一大早,许霁川醒来迷迷糊糊推开门,在门口伸了个懒腰,打算要打水洗漱的时候,睁开眼睛就看到冬凌笑眯眯地站在他跟前。
一大早睁开眼睛眼里就凭空出现了一个大活人,许霁川一时没有防备被吓得后退一步。他叹了口气对冬凌道:“小公公,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不好。”缓了一口气,他才说,“这么早来找我,是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冬凌手里拎着一个细长的琉璃瓶,蓝色透明的琉璃瓶里装着黑乎乎的东西,许霁川看着那黑乎乎的东西,都觉得糟蹋了这琉璃瓶的美貌。
冬凌道:“太子殿下听到大人您的嗓子不舒服很不放心,昨儿个连夜让小厨房熬制了川贝枇杷露,让您每天兑些放在水里,说对嗓子好。”
许霁川愣了一下,觉得有点暖。
冬凌一贯是个有眼力见的,他看到许霁川的表情,就知道许霁川感动了,于是趁热打铁道:“太子殿下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有些冷,但如果真的将谁当做自己人,会很细心地照顾他,事事为他着想的。”提到太子殿下,冬凌的眼睛就会变得柔和。
因为赵景湛从小生活在尔虞我诈,人情淡薄的皇宫,所以才格外珍惜别人的好吧。许霁川想到这里,对冬凌道:“替我谢谢太子殿下。”
冬凌点点头,给他鞠了一躬之后就告退了。
许霁川将那琉璃瓶放在桌上,看了看,还是倒了一点在茶杯里,喝了,是甜的。
他自幼不喜甜,但是不知为何,今日觉得这样甜腻的糖浆竟然有些好喝。
许霁川的腿虽然好了两三天了,但是吊打太子的愿望仍然没有实现。不过他也很能想的开,能吊打就吊打,不能吊打他也不执著。
人生在世,何苦为难自己。
练武也是这样,太子殿下每天完成了师父给他的训练任务,还要自己再练习新的。
但许霁川则是能偷懒绝不练功,每天抓住一切机会开小差。佛家讲究不执著,他的师父看到这扶不起的阿斗样,也不去管他,由着他自己练习。
这天下午练武的间隙,许霁川叼着个狗尾巴草,睡在台阶上看天上的云。
七月盛夏,天气特别炎热,师父教会了他二人之后让他们自行练习自己就去打坐了。
许霁川是个怕热的性子,扛得住冷受不了热,师父一走,他就躺在那棵被芭蕉树叶遮住了太阳的台阶上,放空自己,心静自然凉。
太子殿下看他偷奸耍滑的样子,眼角一抽,有些嫉妒。但太子殿下还是憋着一口气练完了师父交代的任务。
练完之后,他看着悠闲自在的许霁川,恨恨地推了一下他的头,说:“二师弟,不要想着偷懒,大师兄我待会儿监督你练完今天师父布置的所有任务!”
许霁川吐掉嘴里的草,懒懒地说:“大师兄,你武功高强,取经路上保护师父的重任就教给你了,所以你要好好练练啊!俺老猪一个牵马的,这点训练程度已经够了。”
太子殿下:“……”虽然被他四两拨千斤的话气的要死,但太子也没有其他好办法,只好随他去了。
许霁川往旁边挪了挪让太子坐在他旁边,冬凌看太子殿下要休息,赶忙将软垫放在许霁川旁边。太子殿下这才屈尊降贵地坐下了。要太子殿下坐在被千人踩万人踏的台阶上,等同于给他上刑。
太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点太讲究了,典型的事儿逼。许霁川心里嘀咕了一句:“臭毛病。”
冬凌打发旁边的两个内侍去小厨房拿今天中午冰镇的西瓜和绿豆汤。内侍们领命而去,院子里就冬凌一个人伺候着了。
太子殿下让冬凌不要站着了,坐在他旁边。冬凌领命坐下了。
突然太子没由来地来了句,“今天早上,父皇去钟华宫了,但是太后称病没有见他。”
许霁川笑道:“陛下打算先低头了?”
太子殿下说:“ 不好说,据说父皇今天是气冲冲地走的。”
许霁川说:“圣旨都颁布了大半个月了,晋王殿下还没动身?”
“晋王说他在收拾东西,这都大半个月了,还是没什么动静,但父皇也没有再催他。”
“陛下犹豫了?”
太子殿下抿着唇沉默了,许霁川说:“如果晋王殿下继续留在京城,他在朝中的势力进一步壮大,对我们培植势力非常不利。”
暑天地热人烦躁,太子殿下闻言,也有些烦躁道:“孤明白,只是父皇现在犹豫,迟迟不让晋王离京,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许霁川道:“殿下,慎言。”看到太子殿下这么压抑烦躁的样子,许霁川提醒道:“陛下现在虽然在犹豫,但是我们也不能妄动,更不能提醒陛下。陛下现在被太后憋出一肚子邪火,正愁没出发呢,这会子我们撞上去,肯定没好。”
“而且我相信在陛下的心中,晋王现在离不离京,已经不是他主要关心的问题了,他现在心中最重要的事就是如何在不伤害自己的面子的同时缓和与太后的关系,如果这时候凑上去,就变成他俩握手言和的台阶,而我们……”许霁川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太子殿下的烦躁平息了,眼神沉沉,他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
许霁川大着胆子搂了搂太子殿下,温声道:“没事,不管多难,臣都会和殿下一起赢了这盘棋。”
太子殿下累了似的靠在许霁川的肩膀上叹了一口气。
旁边的冬凌见此,眼神暗了暗,他赶忙低头,隐去自己的情绪。
许霁川觉得很奇怪,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人能完全懂另一个人的感觉吗?他不能相信,但他确确实实能敏锐地感觉到太子所有的情绪。
比如现在,虽然太子神色淡淡,看上去很平静。但他却完全能感觉到太子平静中的压抑和焦躁还有……失望。
晋王还没有露出他全部的实力,就已经让太子殿下举步维艰了。现如今,陛下又对他去封地的事情犹豫不决,态度模棱两可,这让太子感到很烦躁,也对陛下很失望。
太子对陛下到底是什么感情呢?许霁川从来没有问过,这属于天家隐私,知道这些对他没有一点好处,他也不会闲的无聊去问这种随时可能让自己掉脑袋的问题。
但是从太子殿下对陛下的种种消极的分析,他对自己的父皇应该是失望的吧。
许霁川预感,如果这次陛下没有坚持让晋王离京,太子殿下的这种失望很可能会变成怨愤。
自那日陛下被挡在钟华宫外怒气冲冲地走了之后,晋王离京的事情在所有人的心照不宣中被无限制地拖延下去。
如今已经是七月下旬,有件事情不能再拖了,那就是九月的孔圣人诞辰的祭祀大典。
七月二十六日,梁元帝下旨,今年的孔圣大典由太子殿下主持,并且在祭祀当天表演八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