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当伴读(38)
皇后娘娘将鞋子塞到阿宴的怀里,道:“在我们的老家,每个男人出去都要穿上家里的女人做的鞋子,你现在还没有太子妃,母后就给你做了一双鞋,希望你此行平安。好久没做鞋子了,手有些生,针脚也不好。”
皇后娘娘今天没有带指套,阿宴看到母后手上有细小的伤口。他心里酸涩温暖,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也只是抿了抿唇,道:“谢母后。”
皇后娘娘有些失望地垂下眼,道:“阿宴,我帮你整理整理行囊吧。”说罢,转头去帮太子殿下整理行李了。
皇后娘娘带领着东宫的婢女整理太子的行李,一会子功夫就有宫人来报说陛下往宝华宫去了,皇后娘娘要去接驾,只好和阿宴告别了。
春茶打包好了太子殿下的行李,看到桌子上的皇后娘娘亲手做的鞋子,看了看太子殿下,小心翼翼道:“殿下,这鞋子……”
太子殿下盯着鞋子看了好久,春茶才听到他说:“装进行李里吧。”
这天晚上,许霁川家里也在整理他的行囊,但许霁川本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这次要出去,激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母亲许周氏虽然不舍他小小年纪舟车劳动,去处理凶险的暴乱,但看着小儿子眼里的兴奋,也不忍心说一些煞风景惜别的话坏了他的心情。
她将千万个不放心都藏在心里,最后也只柔声叮嘱说了句:“此次出去,万事小心,遇事不要冲动,多考虑考虑。”
许霁川知晓母亲担心他,赶忙握着母亲的手安慰他。
许周氏慈爱地摸摸他的头。
父亲严肃道:“此次出去是领了政事,切莫贪玩耽误了正事。”
许霁川还没有说话,娘亲许周氏就道:“花奴已经长大了,不会不知道轻重的,你不要老是训斥他,打击他。”
尚书令“哼”了一声,到底没说什么。
许霁川自小虽然顽皮,但是也从来没有出过江都城。许延川对这个弟弟一贯关心,此次他出远门,千叮咛万嘱咐竟然比母亲许周氏还唠叨。
嫂子杨氏嘲笑道:“认识这许多年,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管家婆的一面。”
许延川也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但忍不住,此时被妻子嘲笑,红着脸瞪了妻子一眼。
杨氏和许周氏一起笑了。
许霁川要走的事情家里人都没有告诉老祖宗,老祖宗年事已高,许霁川又是她最爱的小孙子,大家怕她情绪太过激动,身体不舒服。
但虽然没说,许霁川早上还是同往常一样去祖奶奶的院子里给她请了安,也算是单方面同她告别了。
许家老太爷进来的时候就听到杨氏的话,转头对许延川道:“婆婆妈妈成何体统,就是去平定个小叛乱,何至于这样。”
爷爷说的话,许延川自然不敢顶嘴。
许霁川笑道:“别说我大哥了,你现在说的硬气,我看你两三个月见不到我,想我不想?”
许霁川以为许老爷子会反驳,但他竟意外地没有反驳,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跟我来。”
许霁川和大哥对了个眼色,就跟着爷爷走了。
进了许老爷子的院子,老爷子没带他去主屋,反而带他去了最后面的一个房间,许霁川激动了,这个房间是爷爷平时放兵器的地方。
许老爷子在门口点了灯,掌着灯带着许霁川进去了,老爷子平时喜欢收集兵器,在这个小兵器库里放着的每一件兵器都是他最喜欢的兵器。
许霁川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跟在老爷子后面进了房间。以前他问爷爷要兵器,爷爷从来没松过口,这次大约是见他要出门才送他一件兵器防身用。
房间里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全部都整齐地陈列在兵器架子上,许霁川本以为爷爷会在兵器架子上选一件兵器给他,课许老爷子却看都不看那些架子上的兵器,直接走到最后,打开了墙上的暗格,暗格里面有两个长方形的匣子,爷爷将一个匣子打开,灯光照在那兵器上面,反射出锐利的银光。
许霁川定睛一看,长盒子里的兵器原来是一把戟。
许老爷子将灯递给许霁川,自己将那把戟从匣子里拿出来,道:“这把单月戟从此就送给你了。”许老爷子也没有交待这把戟的来历,仿佛他只是一个寻常之物。
许霁川将灯放在一把弓弦的置架上,眼睛发亮,搓了搓手,接过那把银亮的单月戟,兴奋道:“谢谢爷爷。”
许老爷子道:“这次去,万事小心。”
许霁川道:“爷爷,我省的。”
许老爷子道:“陛下是不是让太子殿下去找永安府的奋威将军田子文?”
许霁川道:“是,爷爷,你怎么知道?”陛下给太子殿下的旨意是密旨。
许上柱国冷笑道:“如果要尽快平定叛乱,只能借距离汝南最近的永安府的北厢军。”
许霁川道:“那这个奋威将军有什么问题吗?”
许老爷子道:“田子文出身山西北厢军,一直在山西北厢军做到副指挥史才被陛下调到永安管理永安府的北厢军。”大梁的军队有三种,禁军,厢军和乡兵。
禁军由皇帝直接管辖的军队工委王城的叫做禁军,禁军统领是周洪。其他各地由朝廷直属的军队称为厢军,厢军分为北厢军和南厢军,厢军一般在边塞还要各个军事重镇驻守,名义上的统帅是陛下,但其实驻扎各地的北厢军有自己的实际指挥者,晋王是北厢军中实力最强大的山西北厢军的统领。乡兵是地方武装,由州府直接管辖,用来抓个把盗贼土匪,战斗力普遍不强。
田子文既然是在山西北厢军里被提拔上来的,那必然就是晋王的人了。
许老爷子言至于此,许霁川皱眉道:“爷爷,我会小心的。”
许老爷子点点头,说完之后,两人就离开了兵器室。
不知道为什么,爷爷说了田子文的这个渊源之后,许霁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既然是晋王的人,不管怎么样,多留个心眼总归是没错的。
因为这天他们就要离开江都去赈灾,因此这早上所有要去汝南的人都要上早朝。
这是许霁川第一次上早朝,陛下坐在高台上的龙椅里,看不清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响起,左右不过是些勉励的话,没什么意思。陛下说完之后,此行官员都纷纷给陛下保证,一定会全力以赴,将水灾和暴乱的损失减到最小。
下了朝之后,许霁川就和太子殿下一起去东宫了,刚进门就有一个小不点扑过来抱住他的腿。
小不点说:“小夫子,你和太子哥哥要去很远的地方了吗?”
许霁川还没说话,太子殿下就道:“自从有了小夫子,就不认孤这个哥哥了。”
旻儿转了转眼珠,委委屈屈道:“不是的,臣弟是怕弄脏太子哥哥的衣服。”
太子殿下:“哼。”
旻儿看来一样太子殿下,左手小心翼翼地牵起太子殿下,右手牵起小夫子,慢慢地朝东宫正殿走去。
第54章 行路难
旻儿在东宫用过早膳之后还想送他们去江都城门口, 但旻儿毕竟年纪小且没有陛下的同意, 因此太子殿下拒绝了他。
许霁川再三表示, 一定从汝南带好吃的给旻儿, 旻儿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了他的衣摆,眼泪汪汪站在东宫门口给他们俩挥挥手。
许霁川走了几步, 回头看旻儿, 旻儿还在原地冲他挥手。
许霁川觉得有些不忍,太子殿下与他并肩一起走着, 看到许霁川眼中的怜惜与不舍,道:“不要回头, 你越回头他越难过。”
许霁川叹道:“这次出去得要有一阵子见不到旻儿了。”
太子殿下道:“我们又不是不回江都了,等回江都了, 将他接到东宫住几天,然后孤去和父皇说一声,带着他去看看月旦评热闹热闹。”
许霁川点头道:“嗯, 希望这次事情顺利, 可以早日回到江都。”
太子殿下嘲他道:“不知是谁整日里喜欢看《五鼠闹东京》这类的游侠故事,还放下大话说以后要游历江湖, 行侠仗义,这还没出江都就想回来了。敢问师弟,你说的江湖,其实是曲江和南湖吧, 在曲江行侠仗义专门整治逛青楼不给嫖资的无良花客, 在南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些被恶霸调戏的千金小姐。”
许霁川被太子嘲笑之后, 对着太子殿下笑道:“殿下,那你每日看牡丹西厢这些风月故事,也没见你在风月场混出什么名头,这江都的才子佳人故事里好像从来也没你什么事啊!”
太子殿下磨牙:“花奴儿,你现在越来越放肆了啊!”
许霁川讨好地冲他笑笑,露出一口齐垛垛的白牙,道:“还不是太子殿下宠的。”
初冬早晨的暖阳从青黄色的琉璃瓦上反射到许霁川的身上,将许霁川的笑容变的更加温暖,太子殿下没由来的一阵心痒。
许霁川见太子不说话了,就默认刚才的斗嘴中他赢了,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太子殿下看到许霁川得意洋洋的微笑,不仅心痒牙根儿也痒。
两人各怀心事地走到东华门门口,此次去赈灾的六部官员和禁军护卫队的早就已经等在门口了,见太子殿下出来,大家齐齐拜了殿下之后就动身了。
与太子殿下同去赈灾的六部大臣有十几位,最大的年纪已经有四十多岁了,都是文官,不惯骑马,加之还带着部分赈灾的物资,因此行程比较慢。
太子殿下毕竟是大梁未来的继承人,因此陛下专门派了三队禁军护送,平时太子身边的内廷高手也都在化妆成护卫随行,太子殿下和许霁川的师父少林的武僧智空大师此次也随行,贴身保护太子殿下。
在这么严密的保护下,太子殿下想从马车上下去骑马行一段路都不行。
江都的官道非常宽敞,适合骑马,许霁川骑着马隔一阵就给太子殿下汇报说要去前面探路,短短两个时辰,他去探了四次路。
没一会儿,许霁川又跑到太子殿下前面向太子殿下请示要去前面探路,太子殿下面无表情道:“孤刚刚已经派王猛去探路了。”
王猛是今次护卫太子押送赈灾物资的禁军校尉,此人是禁军统领周洪的亲信,因在家中排行老二,父母便给他起名叫王二,自从升为校尉之后,大统领周洪觉得这个名字太过没文化,不适合做一个校尉的名字,因此给他改名叫王猛,取威猛霸气之意,令敌人闻风丧胆,不占而屈人之兵。
路上闲来无事,王猛将他名字的渊源讲给太子殿下和许霁川听,许霁川和太子殿下对视一眼,分明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好奇。
好奇大统领周洪是怎么好意思嫌弃别人的名字没文化,并且有勇气给别人起名字的,王猛这个名字……乍一听,威猛霸气是听出来了,但是这种浓烈直白的威猛霸气特别像一个占山为王的山大王,充满浓烈的绿林好汉的气息。
太子殿下说已经让王猛去探路,但许霁川方才飞驰过来见过王猛,他在前面和身边的千夫长清点物资。
听到太子殿下这样说许霁川就知道殿下不高兴了,于是弃了马上车陪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脸色这才缓和点。
许霁川上了车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到太子殿下在看书,他不用问都知道他在看什么,左右不过是些传奇话本,太子殿下的爱好除了臭美大抵就是看话本了。
但许霁川是个不喜欢看书的人,尤其不喜欢在马车上看书,虽然太子殿下的马车上很舒服,但是马车毕竟是马车,还是会晃荡,看书的时候眼睛盯不住字儿。
太子方才确实是赌气骗许霁川的,他们从江都城出来已经行了大半天,江都城的城门都看不到了,太子殿下从来没有离开江都这么远过,本来内心很雀跃,刚想要在官道上纵马驰骋一会儿,见太子殿下要骑马,随行的文官突然全部跪倒,哭丧着脸求他不要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