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当伴读(18)
谁来告诉他,他晕倒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王爷在比赛的时候下毒害他,后来怎么处理了?太子呢,现在干啥去了?
但陆昇津津有味地看着《大学》,完全体会不到许霁川心痒难耐的好奇,他愉悦地看着书,好像已经同他亲爱的孔圣人双宿双飞了。
许霁川现在浑身不能动,又不能说话,心里又记挂着诸多事情,难受地百爪挠心。
仿佛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祷告,过了一会儿,门响了,有人逆着光走过来,是冬凌。
和木讷书呆陆昇一比,冬凌简直是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他一走进来,就问:“陆大人,许大人好些了没?”
陆昇说:“挺好的,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喝了一大碗水。”
冬凌看着许霁川有些湿了的枕头,笑了笑没说话出去了,不一会儿他手里拿着一个毛巾走了进来。
他将许霁川的湿枕巾换了,把许霁川的头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上,轻柔地帮许霁川捏了捏被角。
在被陆昇蹂躏过之后,许霁川要被冬凌感动哭了。
冬凌看着他说:“许大人,你摔倒在台上之后太子殿下就急忙找了太医来给你诊治。你放心,再有一两天你的肢体就能灵活运动了,虽说有一个月不能说话,但可以写出来。太医说,在床上修养半月后,你就可以行动如常了。”
许霁川眨眨眼表示感谢他。
冬凌笑道:“许大人客气了。太子殿下一会儿就来看你,今天你被小王爷伤了之后,太子殿下已经将小王爷禁足在了自己的院子里,这会子太子殿下去了陛下那里为你讨公道去了。”
冬凌句句话不离太子殿下,无非就是为了给太子殿下收买人心,让他记住太子殿下的好,以后为太子殿下披荆斩棘,鞍前马后。但冬凌说话非常妥帖,很有分寸,虽然许霁川听出了他的小心思,但仍觉得舒心。
冬凌点到为止,拿出个勺子一勺一勺给许霁川喂水,他的动作小心麻利,一点都没有洒出来,边喂边道:“太医说您的嗓子有些撕裂,多喝水可以缓解疼痛。”
没一会儿,太子就来了,身后还跟着他的哥哥许延川。
太子看到他醒了,就问了两句他现在的情况,冬凌一一回答了。
许延川比许霁川大六岁,一直拿弟弟当宝贝疙瘩,现在看他的宝贝弟弟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心里一阵心酸。
他走到许霁川的床边,皱着眉看着弟弟,许霁川面部僵硬,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手指讨好地努力去够许延川的手。
许延川叹了口气,转身对太子说:“殿下,那臣就将许霁川带走了,等他身体好些了再送回东宫。”
太子殿下点点头,说:“好好养伤。”
许家的车马就在东华门外等着,许延川一路抱着许霁川走到东华门。
许霁川被陆昇那危言耸听的话有些吓到了,虽然后来又了冬凌的安抚,但忧虑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这会儿他被哥哥抱着,听着哥哥稳定的心跳声,他才觉得很安心。
上了马车,许延川对着许霁川就一阵数落,“花奴,你太胡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差点就……”许延川不想说出那个让自己心惊肉跳的不吉利的结果,就说,“母亲知道后都吓坏了,差点晕过去。大家现在还没告诉太奶奶,怕她担心。”
许霁川做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许延川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扣起手指在他的眉心敲了敲,说:“你呀,以后做事过过脑子,我们大家都要被你吓坏了。”
许霁川手指点点哥哥的手指,讨好的冲他笑笑。
许延川说:“表情不要那么多,太医说你养伤期间最好不要有太多的表情和动作,要多休息。累了吧,睡会儿。”
哥哥的怀抱里暖烘烘的,平息了许霁川的惶惑不安,许霁川在一股幽兰香中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的时候了。
他醒来之后就看到母亲坐在他的床前,用手帕拭着泪,眼圈红红的,看来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
许霁川冲她母亲笑笑,她母亲看到哭的更厉害了,有些哽咽道:“我的花奴六岁以后就没有生病卧过床了。”
许霁川父亲粗声粗气地说:“别笑了,难看死了。太医说让你尽量不要牵动肌肉。”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灯影中走到许霁川的床前,一座山一样挡住了蜡烛的光线。
许霁川觉得挺新鲜,这样躺着看父亲,他很高大,让人心安。
父亲拍了拍母亲的肩膀,温声道:“方才刘太医不是说过吗?花奴不会有事的,只是暂时不能走路,快别哭了,孩子看着也难受。”
母亲转过头拭干泪,将放在方桌上的红木食盒打开,许霁川闻到了小米粥的香味。
尚书令大人将许霁川半抱起来,让他半坐在床上,将枕头垫在他的后背下面,许周氏说:“这是吴婶专门熬的小米粥,太医说你现在只能吃清淡的流质食物。”
许霁川好久都没有和父母亲近过了,现在虽然身体受伤了,但却得到了父母无微不至的关心,心里暖烘烘的。
他在家休息了三天,才觉得身子僵硬的程度大改了。
许霁川在床上躺了三天,这日许延川将他抱在花园里透透气,突然下人来报说,太后懿旨到了。
许延川想让许霁川坐在轮椅上,将他推着去接旨,许霁川心念一转,吩咐道:“找几个武师弄一副担架来,将我抬到正堂去。”他现在口不能言,只好写出来,下人看了之后许霁川就让哥哥将这张纸烧了,以防落人口实。
四个武师抬着担架兴师动众地将许霁川抬去了正堂。
许上柱国正在接待宫里来宣旨的公公,看到许霁川这幅样子,倒也没说什么,只道了声:“将小公子放到地上,手脚轻点。”
说着,就对旁边来宣旨的公公道:“公公见笑了,这小子现在实在是不能动,只能这样来接旨了。”
公公说:“既然小公子身子这样不好,上柱国代接懿旨就行了。”
许上柱国拱手道:“太后千岁的懿旨岂敢怠慢。”
公公拱手道:“有心了。”
说罢,宣读了太后的旨意,许上柱国和许霁川明日进宫见圣驾。
许上柱国给了宣旨的公公一锭金子就送走了他。
公公走了之后,许上柱国看到在担架上躺着的怡然自得的许霁川,眉头一抽,过去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说:“你这个小鬼头!”虽然语气恨恨的,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生气的表情。
许霁川看着他,狡黠的笑了。
第二天上午一大早,许上柱国就和许霁川进宫了,到钟华宫的时候,陛下和太后都在,许霁川偷偷看了一眼,今天比和太子一起去的那次人还要多。
太子站在陛下身边看到他进来给了他一个笑,小王爷站在太后身边,垂着头一副悔过的模样。
晋王和晋王妃坐在太后的左边,陛下坐在太后的右边,妃嫔和皇室宗亲坐满了屋子。
许上柱国推着许霁川进去后,许上柱国对着皇帝和太后行了大礼,许霁川不能动,于是就拱了拱手。
陛下看着许上柱国,感觉挺高兴,道:“爱卿,有日子没见你啦,在家干什么呢。”
许上柱国说:“在家锻炼身体,人老了,要注意养生。”
许霁川不赞同地看着爷爷,梁元帝看到说:“你们家的小许好像不同意你的说法啊,爱卿。”梁元帝接着问许霁川道,“你爷爷整日里在家干什么呢?”
许霁川在纸上写了两个字举起来给陛下看:“遛鸟。”
许上柱国皱眉看着许霁川,胡子一条一跳道:“怎么啥话都敢在陛下面前说。”
陛下哈哈大笑,说:“许爱卿,你这个孙儿是个实诚人。”
许上柱国无奈笑道:“让陛下见笑了。”
梁元帝问:“他现在还是不能说话吗?”
许上柱国说:“回陛下,现在还不能说话。不过他的手现在能动,可以将自己想说的话写出来。”
众人去看许霁川,许霁川脸上挂着不喑世事没心没肺的笑容。
太后笑着对梁元帝道:“你看,他还笑呢,可见是真真没放在心上。皇帝,这孩子招人喜欢,上次和太子来的时候哀家看着他就觉着喜欢。”
梁元帝也笑了,说:“是,这孩子有股子机灵劲儿。许爱卿,你有福气,有这么个好孙儿。”
许上柱国爽朗一笑,说:“陛下和太后娘娘太抬举这小子了,这小子平日里就爱拆臣的台。每次出去闯了祸回来他爹要揍他,这小子就跑到他祖奶奶那里去,有祖奶奶护着他,我们家谁都不敢惹他,简直是家里的混世魔王,想起就头疼。”
太后听了这话很有感触,她说:“哀家很明白,人老了,看到这些小孙儿就格外喜欢,就算他闯了天大的祸,跑到奶奶这里哭诉,奶奶看到他们哭就格外舍不得,少不得要帮他们的处理好的。你说对吧,许上柱国。”
许上柱国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我家这小子上次将威远候家小孙儿的头打破了,我亲自舔着这张老脸上门给威远候赔礼道歉……唉,真是前世欠这小子的。”
太后听着许上柱国说完,笑道:“这么些年了,陛下也登基了,当年的那些老人走的走,散的散,留下的也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也就是你,许上柱国还和年轻的时候一样爽直、实在。今儿这话,句句说到了哀家的心坎上。那哀家今儿也舔着这张老脸为景轩求个情,许上柱国觉得如何啊。”
第26章 御前忿狷
许上柱国朝着太后行跪拜大礼,高声道:“老臣惶恐!”
太后道:“许爱卿免礼吧。景轩这孩子从小心气儿高,这次也就是太想赢了才会这样对许霁川。好在也没造成严重后果,不然哀家也不好为他求情了。哀家向陛下求情,但陛下说许霁川是许上柱国最宠爱的小孙子,一定要得到你们许家的谅解才肯赦免景轩,所以今天哀家就舔着这张老脸求一求你。”
许上柱国道:“太后言重了,本来就是小娃娃之间的玩闹,还请太后和陛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太后转头看着梁元帝,笑道:“陛下,许上柱国都这样说了,还请你念在景轩是初犯的份儿上,饶了孩子这一次吧。”
陛下沉吟道:“许崇峥,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许上柱国拱手道:“原来陛下今日召臣进宫竟是为了这件事,其实老臣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半大小子们在一起难免会有磕磕碰碰,这次也算是给了花奴一个教训,让他以后做事量力而为,不要不考虑后果地蛮干。”
梁元帝听到许崇峥的这番话,皱皱眉。他转而问许霁川道:“许家小子,你怎么想?”
许霁川不说话,脸上似有不甘。
到底还是个孩子,梁元帝想到这里,眉头舒展开来。
许上柱国看着迟迟不回答陛下的许霁川,厉声叫了声:“花奴!!”
许霁川这才不情不愿道:“我和爷爷意见一致。”
梁元帝的视线在他们爷孙二人的脸上来回逡巡,然后移开视线对着小王爷说:“今日许上柱国不计较这件事,朕便不再重罚于你。但景轩你这件事确实做得不对,不罚你难以立威,朕就罚你将《论语》抄写三遍吧。”
小王爷低下头谦恭地对陛下行了礼,道:“谢陛下。”
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晋王对许上柱国拱了拱手,感激道:“犬子无状,老哥哥大人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