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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疯起来连自己都绿(12)

作者:圆滚滚的卡球 时间:2019-02-12 22:49:43 标签:重生 3P

嘉敏阿姊的神色恢复了平静,我不由得想,若沈邈是上一届武举里的武状元,如今是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嘉敏阿姊或许要用她看腻了的话本砸穿那些碎嘴小人的狗头。
然而公主娘亲又补充道:“沈邈也是你小弟的友人,从前一同在国子监里读过书。”
嘉敏阿姊闻言看过来,神色成谜地盯着我。我被她看得害怕,低头猛喝了一口汤。
“和小弟一同读过书啊。”虞嘉敏叹道,还将那“书”字重读了。

“你小弟还为此与人动了手呢。”公主娘亲瞪了我一眼道。
我装作自觉羞耻的样子低下头,心说“与人动手”这话可太抬举我了。我充其量就是胡乱踢了一脚、后边又有幸拿酒盏扔中了人而已,柳潮、沈邈才是前锋大将呢。
公主娘亲又问虞嘉敏:“敏娘又是怎么想的呢?”
虞嘉敏撇了撇嘴道,满不在意道:“随意他们传又怎样,羊脂玉造的簪子还真能被说作废铜打的么?”
我在心里为嘉敏阿姊拍手,趁空捡了块肉馅点心填肚子,却不料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言行清正、心性自坚,流言侧目便皆难近身。”公主娘亲听完虞嘉敏的话欣慰道,“但我与你们阿父商量,沈远之才性皆佳兼少年失怙,经此事收他为义子也无不可。”
我一听连忙抬头,差点被方才吃的那块点心呛死,连忙饮了口汤,竟还被嘉敏阿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我避开嘉敏阿姊的视线,取了仆妇递过来的帕子擦嘴。
不晓得向来精明的公主娘亲到底在想些什么,按理说她定能思量出千百种法子,为何要如此绕着圈子来。长公主收义子可是要请示天家的,难道你们皇室这么好相与,义子说收就收吗?
但家中除去因着心虚而不敢开口的我,似是都对此事无异议。呆瓜礼哥甚至一点都没觉得不对,还感叹道:“到时天家下旨,正好将嚼舌小人的嘴封死了。”
是否能将那些不说闲言便难安生的王八羔子的嘴封死,我不晓得。我只晓得自己一个恍惚,险些将帕子塞进口中,先将自己的嘴封死了。

这件事里最妙的还不是公主娘亲与驸马爹突然生出的奇怪想法,而是沈邈竟然答应了她的提议。我当真想回到他们交谈的那个时候,取出三人喝的茶水来,再请皇帝老儿的御医验一验里边是不是被人换做了迷魂汤。
“一想到这辈子他要做我兄长,我便浑身难受。”我对柳潮讲。
柳潮表示难以理解:“这不是予了你许多当狗皮膏药的理由么?”
我心说你才是真正狗皮膏药,且是村野郎中挑着扁担卖的那类。但柳潮这话其实挺有道理的,只是哪怕如此,我也依旧开心不起来。
柳潮戳了戳我的脸:“崽,你可别还想与他发展出段前世今生的旷世绝恋来啊。当初是谁还告诫我别去招惹沈远之的,你可不许监守自盗!”
“呸!”我拍掉了柳潮试图揪我脸的手,但我清楚得很,我这生气,七八分都是因着被柳潮说中的羞愤。
我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那上面纹路与柳潮的截然不同。这辈子的路也是如此,揣着颗悔恨又胆小的心走跳,行在中途拐出去一个迥异的弯,然后遇到了许多许多好东西。
那些好东西是沈邈的前程、是他对着我的和颜悦色,是从前千万种的求而不得,它们闪着漂亮的光摇曳在前头,把我青豆般小的胆子拉长成渐渐变大的影,引诱着我往那熟悉又未知的方向走去。

24.
公主娘亲进宫面圣几日后,这天家便传了谕旨,吓得那些嘴碎的东西立马捂嘴噤了声。
其实这进宫一趟不过是走了个场面,毕竟皇帝老儿正是想重用沈邈的时候,又向来待长公主这个妹妹不错。何况他自觉壮年已过,那后宫里生出的一打儿子又翅膀硬了,个个想一飞冲天。反观长公主当年从龙有功,如今虽有些实权,却威胁不到他屁股下那张龙椅。于是皇帝老儿近来便越发念起自己妹妹的好来了。
长公主夫妇正式将沈邈收作义子,和我行加冠礼是在同一天。
其实世家子不必等到二十岁,束发即可加冠(1),但公主娘从前总道我还未长大,与驸马爹商量着再等几年看看。最近却不知道他们怎的改了主意,总不是我那一顿架打的,使得他们以为我能独当一面了吧。
由于公主娘近来的种种举动都让我摸不着头脑,我也没费神去想。况且这加冠后也有许多好处,至少柳潮只能老老实实喊我的字,否则我就可以告他一笔不知礼数了。

行加冠礼这天,皇帝老儿自己未到,派了嫡长的二皇子前来,虞家宗族的人更是到了一串。这番场景使得我回想起上辈子,我那时十五束发即加冠,在场的人虽不比此次显贵,排场依旧大得很。
只是将军爹找来了柳家宗族里的族老主持,其余便甩手不管,待到加冠礼的前月才想起还未给他苦命的儿子我取个像样的字,只好随意翻书找了个与“潮”相应的“子澜”。
两个字旁边都带了水,活该我上辈子跳河呢。
比起我那将军爹的敷衍,这一世全然不同。不仅公主府里上下老早就张罗起来,热闹得同几年前礼哥迎娶嫂嫂一般,驸马爹还亲自主持了这场加冠礼。
他摸了摸我的头,将那瓜皮帽般的东西郑重地戴在我头上。从前我只觉得这冠帽长得极蠢,幸得一辈子只需顶这么一次。然而对着驸马爹微红的双眼、不断颤抖着的手,我竟有落泪的冲动。
我头一次认认真真地行了跪礼。抬起头来时,公主娘亲一双美目浸满了泪水,笑着说:“我们言宝长大了。”
我既感动又好笑,似乎驸马爹戴在我头上的不是帽子而是顶红盖头,不然怎全是嫁儿子的模样?
加冠礼毕,大家便趁着这么个宗族齐聚的日子饮酒作聊,向来人丁稀少的公主府活脱脱成了城东的坊市。我平时最讨厌这般嘈杂的声响,今日却觉得心里空着的一块,被蜜糖填满了。
虞嘉敏口中“阿父险些想白了两鬓”为我的取的字,叫做“清行”。我听驸马爹讲作是什么“嘉言清行,君子昭明”的意思,不由得暗想:我虽定当努力清白做人,但君子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那真正修竹般的君子应当是沈邈,他走过来坐在我身边,唤道:“清行。”
他新系了一枚玉佩,是公主娘给的。那玉佩从他侧腰垂下来,泛着温润光泽的一团里刻着一个虞字,使人见了便生出许多隐秘的欢喜来。
我整颗心酥在当场,差点被这秋风不留情地卷作梧桐叶边的碎末,鬼使神差地回应道:“阿兄。”
一旁的礼哥黑了脸,醋瓶般“噗嗤、噗嗤”地喷着酸味,应当是在为那日的极力赞成而悔不当初。
这声“阿兄”喊出口,我便臊得很。待沈邈含笑回应,我两边脸恰似两垛干草,挤作鼓鼓的,火星子一挨便能烧了,更别提是我这心肝点的燎原火。
哪怕是在与柳潮谈论过后,我都以为自己当是耻于唤沈邈“阿兄”的,便是喊出了口,也会因着那几分不可言说的心思而郁猝多时。
我更以为,自己除了断袖这一种,在情与爱里头也无甚多的癖好。哪知道我平日里爱骂柳潮丧心病狂,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声“阿兄”喊出去,比起郁猝,更多的是被那带着粗糙毛缘的鞭子在心坎上某个不知明的地方来回拂动似的,使人面红耳赤地战栗起来,非得联想起些有违伦常的事情来才肯罢休。
那鞭子见状耀武扬威地挥动道:“阿兄、阿兄,挪到床榻上去不就正好唤作情哥哥吗?”
我那点仅存的良知还没将“有违伦理”这四个字说全,就被抽得跪地求饶了。于是我痴痴得笑了出来,浑然不觉沈邈还在身边。
坐在我身旁的沈邈出声,我才惊觉他正偏头问我:“清行笑什么呢?”
我在软凳上不自觉地挪了挪屁股,撒谎道:“我…我欢喜平日里总是沈大哥、沈大哥地喊,如今沈大哥当真与我作兄长了。”
沈邈道:“我也欢喜与你作一家人。”
我这几日若是不幸死了,必定是因这一大罐子蜜糖猛地一倒,被不慎淹死的。
原来沈邈说起情话…呸…说起话来这般好听啊。

除了泡在醋坛子里不肯挪窝的礼哥,府中其余的人似乎都很快适应了沈邈的这个新身份。除开我自己不必说,驸马爹似乎尤为高兴。礼哥外出建了府,自然不由驸马爹过多管束。前些天身子一直不适的嫂嫂又被宫里请来的御医诊出了喜脉。别说礼哥没空与他言论些诗文,连公主娘都丢下他去探望嫂嫂了。
而我又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憋急了也只能哼出句打油诗来,若要带我去参加文人间的清谈,那更是等同于自辱家风。
于是驸马爹便盯上了沈邈,每到休沐便要借着让沈邈来品茗对弈的由头,倾囊相授,一展自己那“点亮子子孙孙人生路”的夕阳红抱负。
看到这辈子的家人与沈邈亲近,我满心都是欢喜,更乐得做他们之间的传话筒,甚至一来二去自己也学了些文绉绉的词语、诗句。更为重要的是,如此我不必费尽心思找借口,也能常常见到沈邈,更能欺瞒自己也是父命在身、无可奈何。
唯一不好的,便是见了柳潮,便就要面对他那久居郁金堂般的苦脸(2)。

(1)古代先于二十加冠,一般是提前继承王位、爵位的情况,这里瞎瘠薄改的。
(2)“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



*小鱼表示爱柳潮就要用新学的诗句嘲讽他是怨妇脸(即使小鱼并不明白潮妹到底在怨谁0w0

25、
这段时日里,驸马爹与沈邈的关系愈发的好。我看比起我这投错胎的草包,他俩更似一对亲父子。而同为喜事的,则是沈邈回京后渐渐在任上作出了政绩。我去礼哥府中时,还听得礼哥酸酸地说:“…看陛下的意思,或许年后又将升迁,沈远之真是难得好气运。”
我心想这哪里是“难得的好气运”,这是老天爷当年赊的前尘债啊。
无论怎么说,沈邈一时间里声名更盛,那些老鼠般窃语的人,也当真只能在不见人的阴沟里私作侧目姿态。
再加上贺家才被狠狠修理过,我便以为他们近来不敢再兴事,却不想杜望这贱人虽是不敢找公主府与沈邈的茬,反倒盯上了爹不疼的柳潮。
驸马爹那位便宜朋友杜贺,本人或许还不错,却短命搭上个碎嘴夫人、王八蛋儿子,以及老花了眼将王八蛋作金蛋溺爱的老爹。这位老花眼的杜家老爷子看了孙子那比仲春百花还鲜艳些的烂脸,连忙要找人讨个说法,于是便欺软怕硬地讨到了柳潮头上。
按理说这贺府的算盘打得还不错,我那将军爹最怕别人讲自己教子无方,又兼贺家与柳家沾着点亲戚关系——
说来可笑,贺家男人大半是些莠苗子,是以全家就做起了卖女求荣的无耻生意,不仅送了位女儿进宫作贵妃,一半的世家大族也都被他们联姻了个遍。杜望的亲姊姊即是柳潮的堂嫂,这也是二人能做一对狐朋搭狗友的原因。
于是那早就以病告老的杜老爷子今日忽地旧疾痊愈,改患了狂犬病,带着杜望来柳府找说法来了。我猜我那将军爹一听便觉着丢脸,是以才不管事情始末,立马派了家丁要将出门在外的柳潮抓回府去谢罪。
可怜这杜望命中带了衰字,出门在外的柳潮,碰巧是来找我的。

从前是我提防着柳潮去寻沈邈,时不时便与他呆在一处,如今风水流转,我也体味到柳潮那最初见了我便咬牙切齿的感觉。
挑香楼二层特地造了几处凭栏的包厢,三面作墙,一面窗轩镂空对着楼下的歌儿舞女,熏香缠绕着琴声一齐飘进来。
“我若不盯着,你怕是要追着你那好哥哥监守自盗了。”柳潮坐在包厢里,拿折扇在手心里打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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