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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疯起来连自己都绿(7)

作者:圆滚滚的卡球 时间:2019-02-12 22:49:43 标签:重生 3P

意识到这件事,并未使他有过多讶异的情绪。真正让沈邈心惊的,是自己在心底并不抵触这件事。他虽然不似传奇戏里的生角,初见便心动,就此抛开性别、身份皆不管,一门心思溺进情爱里去,而是对柳潮有些好感。
这好感,像是常年呆在身穿布衣的人群里,忽地瞥见一人衣领里偷偷露出一截锦缎来,恍然发觉自己也是想将锦缎绣在怀间的。
沈邈一方面觉得这心心相惜般的感觉可笑,又因此容忍了柳潮许多的蹩脚借口。

接着,他就遇见了虞嘉言。
这小孩摔在自己门前,被夏日的太阳晒得发皱,仅剩下一双眼睛是泪汪汪的。后来在酒楼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又变作气鼓鼓的一只,让他觉得有趣又讶异,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招惹了这小孩。
待虞嘉言也进了国子监,便如同之前的柳潮一样围在自己身边团团转,编出许多借口凑上来。他曾怀疑过虞嘉言是为了柳潮来的,毕竟二人看起来十分熟络,却被小孩摇着头否认。
沈邈看着虞嘉言透亮的眼,嫩声嫩气地说着自己将来要娶长公主一般的女子为妻,不由得反省自己心思龌龊。
自己十二、三岁方懂得男女之事,沈邈愧疚地想,何况这么个公主府里千娇万宠出来的小公子呢。
愧疚之余,沈邈又觉得惊奇。
在他看来,柳潮与虞嘉言很像。这话说出去或许旁人都要笑他花了眼,毕竟柳潮和虞嘉言是国子监里有名的欢喜冤家,可两人围着自己晃悠的样子又活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区别只在于——前者似只馋嘴的犬,摇着毛茸茸尾巴,却不知饿极了是否会伸出爪牙扑上来;虞嘉言则像池子里一尾胖鱼,游在水底下偷看,还以为无人发现,若是岸上有人投了饲料下来,他就又惊又喜地打转,回赠一串欢乐的气泡。若是要去抓他,他立马滑溜溜地游走了。
沈邈自己也知晓,他喜欢被别人仰着头注视,可他起初也只把虞嘉言当做个爱娇的弟弟看。直到进士游街的那一天,着春衫的少年站在人潮里,眉眼弯弯,轻抛了一只锦囊在自己怀里。锦囊中装的,恰是与小少年神态无差的一尾小金鱼。那小金鱼打了个摆,在心湖里吐了一串欢乐的气泡,引得飘在半空的柳絮要直直栽下去。

这异样的心思来得突然又模糊,沈邈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禽兽,却也疑惑自己对小孩是否真的动了情,或许同以前一样,只是对待弟弟般怜爱这小孩,只不过游街那天的样子尤其使人欢喜。
可还来不及细细思索,沈邈就要再次动身了,他领了天家的命令去青州做官,一去便四年。四年的时间或许只是诸多人宦海沉浮里的一片刻,却能将方才认识的新人都涂抹作旧识,把稚童变作俊美的少年郎。
沈邈启程去青州时,虞、柳二人都未来送行,他明白缘由,心中又不住失落。
该别最后一批来送行的人后,沈邈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出发了,留下街道旁的两行垂柳,吹起满城风絮。
四年啊…沈邈看着车窗外的柳絮想…四年之后,这些随风飞去的柳絮或许已经生根发芽。


*下一章沈邈回京,潮妹这么早戳破真相,就是为了等腰三角修罗场快乐搞起来!

15.
天和三十二年,沈邈回京。
皇帝老儿嘉赏他在青州的政绩,提拔他为吏部郎中。同一批进士出身的榜眼都还在翰林院里修书,沈邈已经领着正四品的实职了,故而一时风头无两,门庭若市。许多人都捧着礼单,指望借着“为归京的沈大人洗尘”的由头,上门巴结去。
沈邈家的门也不再是城东小破院子的木板门了,皇帝老儿赐给他的府邸建在北边,离公主府只有几条街的距离。我走着路也能去赴他的乔迁宴。
或许是为了避嫌,这场乔迁宴只请了当年国子监里的一众关系不错的师生,其中便有我与柳潮。从沈邈府上的仆人递来宴请帖的一刻起,我就开始亲自准备礼单。备礼单这件事,以前都是挽月在操劳,可她前年与侍卫阿墨结作了一对,上个月才生下一个香香软软的女儿,如今正在坐月子。旁的人又都不熟悉我的口味、习惯,我只得自己上阵。
说起来,挽月与阿墨虽是一同呆在我身边,我却也没怎么发觉他们眉来眼去过,看起来我在察言观色这方面是真的挺迟钝。
于是我带着新上任的大侍女浣星,身后跟着抬礼品的侍从,来到了沈邈的新居。
沈邈亲自来给我开的门,看见他的一瞬间,我呆滞了。
我在这四年里,想过许多次与沈邈重逢的场景。或许是终于见看到想念之人的欣喜,或许是再见已陌然的心酸,但绝对…绝对不是被吓住了。
“嘉言”沈邈道:“进来吧。”
“沈…沈大哥…”我不自觉地将心中的震惊讲了出来:“你…好高啊…”
沈邈着常服,似立在门前的挺拔玉树,闻言嘴角微微弯起,我心中再次砰砰作响,又生出些不分明的思绪。
我这辈子比柳潮矮半个头,即使十六岁了也常被那王八蛋逮住喊“小矮子”,而沈邈竟然比柳潮还要高一些。或许是四年为官的经历,沈邈看起来甚至有些威严。别说是书生,说这是一位儒雅的将军都有人信。
妈诶…我跟在沈邈后边吞口水,青州到底是处什么险恶地界,把我的心肝宝贝磨练成这样。他若是呵斥我一句,我手脚要和以前一般发软,不过上辈子是被酥的,这辈子是被吓的。
沈邈忽然停住脚步,在后边用视线描摹他身高轮廓的我差点一头撞上他的后背。抬头一看,原来沈邈已经将我领到主院里了,不远处正坐着个吊儿郎当的柳潮,冲我摆手。

沈邈告诉我说他有族叔亦来访,需得去前面迎接才不失礼数。我正准备开口,沈邈又道:“嘉言,待会儿客人们走了,你能多待一会儿吗,我有东西予你。”
“好…好的!”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心里已经像放烟花般炸开,一团团炫目的光闪得我头脑发晕。我傻乎乎地站在原地,注视着沈邈的背影消失在假山后,才转身慢慢坐到柳潮身边,叹了一口气。
“崽,你怎么了?”柳潮难得没有嚷嚷,低声问我。
我又叹了一口气,不敢说刚刚的事情,害怕刺激到柳潮的神经,只好回答道:“沈邈…沈邈现在长得好高啊…”
柳潮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我说的“现在”是什么意思,“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那从前的他多高啊?”
“和我差不多吧。”我心酸地怀缅。
“嗯…”柳潮沉默片刻,才用一种怜悯又幻灭的语调艰难道:“那以前,是挺…不高的。”
我嘴角抽搐,在桌子下狠狠踢了柳潮一脚:“我说的是以前的我,同你一样的身高。”
“那没差什么啊”不知道柳潮为什么对自己的身高有一种谜一样的自尊感,非要用将近一刻的时间与我分析他同沈邈的身高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他说了半天,见我依旧沉默,便贴在我耳边不怀好意地问道:“怎么?这样的沈邈你不喜欢了。”
“自是喜欢的。”
柳潮白了我一眼:“那不就得了吗?”
这烦人精…

过了一会儿,沈邈回来了,乔迁宴也正式开始。我看着沈邈站在宾客中间,与众人推盏相谈,别人的奉承话、祝贺语,他都巧妙应下,一切都那么娴熟、那么不卑不吭,又那么陌生。
柳潮在我耳边小声说:“沈远之这样也好带劲哦。”
我既觉得柳潮与我谈论沈邈这个场景有些荒谬的好笑,方才还炸烟花般的心情又不自觉地低落下去,竟是怅然若失。
我终于明白方才推开门见到沈邈后,那隐隐约约不分明的心绪是什么了。
高大的、有为的、谈笑风生时被众人簇拥着的沈邈,正是上辈子让我悔恨无比的,觉得他本该拥有的人生。
我那时候从河边跳下去,心里想的,便是苍天可怜,将我那状元郎被毁掉的一辈子重建才好。若是能见这样的沈邈一眼,只消偷偷的一眼,被放进油锅里炸脆了我也甘愿。
可是真的看到他才晓得,我心里面充斥的哪里只有甘愿的欢喜呢?
我竟然想念起那个被困在后院里读书的沈邈,我们像两头相互憎恶的野兽,用近乎杀死另一只兽的法子交.欢,可他是我的。
眼前这个人,他是我的沈邈,又不似我的沈邈。

16.
我上辈子也是预备过乔迁宴的,就在沈邈走的那一年。
我与沈邈成亲后,依旧住在柳氏主支一脉的大宅子里。这柳府就像一只巨大的怪物,各院的眼线、庞杂的规矩都是它的爪牙,非得把你撕扯得同他一般面目全非才肯罢休。
我在成亲前便与将军夫人,也就是我那亲娘商量过搬出去住的事情。却被她断然拒绝了,让我与一个家道中落的男人结亲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
她说我的将军爹,见了喜欢的女人便抬进府,生下来儿女又抛开不管,只偶尔打骂教训我这个名义上的嫡长子,却又喜欢一府人和和睦睦的假样子,我若是为了个男人搬出府去,他为了面子怕是要与我断绝父子关系。
“怎么能让贱女人们生的杂种把我儿的爵位抢走了。”她面容狠恶。
我虽不知道她的狠恶几分是为她自己,几分是为我,但还是暂且将计划搁置了。
直到某一个中秋,我与沈邈都喝了些酒,他那天也难得的心情好。
我问他:“阿邈,你…你除了做官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告诉我…好不好?”
有些醉意的沈邈看了我很久很久,月光都在他发尖凝成了秋霜,他道:“能寻一处清静地方读得圣贤书,说与二三子(1),我愿足矣。”
我侧身亲了沈邈一口,他的嘴唇凉凉的,带着酒香味。
我在第二天就开始寻找僻静的好宅子,打算在旁边再建个书院,捉来些没有爹的小崽子,让他们围着沈邈叫“夫子”。至于什么柳宅,什么爵位,都他娘的见鬼去吧。
我也没再找我娘商量,反正她也不会同意,而是直接告诉了将军爹。我被将军爹又往死里打了一顿,待屁股上的伤好了之后,拿了银子欢快地滚了。
可当我置办好一切,要带沈邈去新宅子里好好的生活的时候,他被我娘的一壶茶毒死在书房。
从此没有了乔迁宴,没有了书院,没有了被小崽子们围着转圈的夫子,那宅子也被我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我坐在沈邈的新宅邸里,想的都是旧事,脑子里出现着只元旦灯市里的跑马灯,把过往糊成数面鲜艳的彩纸,团团直转、一戳就破。这顿饭吃得酒肉不成滋味,若不是沈邈的小厮喊住了我,浑浑噩噩站起身的我就要同其他人一样直接回去了。
“侯爷!”一个小童急急唤道:“我家大人想请您一叙。”
我这才晃过神来,看了看这个喊住我的小童,觉得他面目有些可憎。“我家大人、我家大人”,哪个晓得他也曾是我家的人呢?
那小童将我带至内院的后厅里,又沏上茶:“大人还在送客,侯爷您稍等片刻。”
我坐在椅子上,打量起四周来。纵然这间屋子不是会客的正厅,那也收拾得太朴素了些,除去桌案软椅一应必备的东西外,就只放了些兰草、字画。
我不知道沈邈有什么事情要与我单独讲,心里忐忑不安,眼睛来回地瞟挂在墙上的字画。
咦!
我不由得瞪大眼睛看——这,这怎么像是我驸马爹写的字?虽然说将先贤或长辈的书法装饰房间并非是什么怪事,可是驸马爹写的东西怎么挂在沈邈的房间里?
还不待我仔细辨认,沈邈已经回来了,手中还捧着一个盒子,我下意识地起身喊道:“沈大哥。”
沈邈带着歉意道:“让你久等了。”
我连忙挥手,却见沈邈上前来,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我:“劳烦你留下,是为了这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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