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纪事(9)
虽然流言可畏,但流言即可为人所用,自然也能为己所用。只要运用得当,也是一项利器。毕竟流言止于智者,而天下臣民中又有多少是智者?
民若不愚则何人能愚之,民若皆愚则谁人不能愚?
“这样朕就放心了。”景帝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沉吟片刻,再次开口,“太傅以为卫家如何?”
这话一出柳泽生沉默了下来。御书房里只有皇帝和他二人,其他众人议事完毕后即被皇帝遣出,皇帝单独留下他,自然是要说几句私底下才能说的话。
“忠勇侯是个聪明人。”柳泽生沉吟片刻才回答皇帝的问话。
所谓的聪明人就是极会审时度势,永远站在正确的位置上。河西卫家起于高祖时,到现在也有百年有余,多年来卫家在这诡异莫测的朝堂上沉沉浮浮,却始终稳稳占据着一席之地,自然也是有他不容小觑的地方。
皇帝要下卫家这枚棋,下得好的话效果会很明显。只是若收子的时候,皇帝又有了别的心思,可能会造成新的麻烦。
对于皇帝突然起了这个念头的原因,柳泽生在高总管那里隐隐听到了一丝半缕的风声。高总管虽然含糊其词没有一句确凿的言语,但是柳泽生伴驾多年,皇帝待他又是亦师亦父,很多事情不会刻意瞒他,四下里暗暗一求证,便知晓了几分此事的原委。
“不瞒太傅,此事朕也是有私心的,不是非卫家不可。不过若是卫家的话,朕就可以一举两得。太傅请放心,朕知道分寸的。”对于自幼在他身边的太傅,景帝一向很敬重,他这温良恭敬的态度,可没有半分作假的意思。
关于他要这么做的真正原由,他也不屑于隐瞒,况且这种事要瞒身边人,也是很难瞒得住的,若等以后太傅知晓了此事,在他耳边唠唠叨叨说些老生常谈的劝谏之言论,还不如乘现在有机会就说清楚。
君臣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说得太透点到即可。
“那陛下准备如何安排他呢?”这个他不用明说,他们都知道是在指谁。其他人都好说,只有他本人比较难办吧。
“太傅觉得是明卫好呢,还是暗卫比较适合?”景帝虽然准备要用他,却不想让他离得太远,最好是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而离他最近的地方,当然是近卫随侍的位置,有明亦有暗。
“以他的性格恐怕做不来暗卫之事。”柳太傅的脑子里浮现他的身影,然后下了定论。明卫负责皇帝的安全,而暗卫需要在暗中做诸多阴谋诡计血腥杀戮之事,不是他这样的性格可以担当。
“太傅此话有理,既如此,等他从幽州回来,朕就让他随沈莫历练一段时间。”沈莫是近卫营的统领,负责皇城的护卫及皇帝的安全等诸项事宜,位尊亦权重,也是皇帝身边的心腹之人。诸事有他提携,卫衍应该很快就能上手。
景帝淡淡笑着,与太傅就此事的讨论告一段落。
暮色将近时,景帝在冬日的残阳中回到了寝宫。这些时日让他烦心的事情基本上都定了下来,他的心情还算不错。
“卫衍呢?用过东西了吗?”刚进了殿门,他就问起了卫衍,抬脚就要往内殿走去。
“陛下,卫大人歇在外面的耳房里。”高庸一见皇帝这个做派,就知道皇帝这是急着要见卫大人,赶紧将皇帝往耳房那边迎。
景帝走到耳房门口,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用跟随,悄声走了进去。
耳房里面摆着的榻是起居所用,用来睡人嫌短了一点。卫衍的身材虽然不是很高大,在这短榻上也只能蜷成一团才能睡下。
景帝见到这个情形,怕他睡得不舒服,走到榻前,连人带被子抱起,准备换个地方让他继续睡。
卫衍睁开惺松的睡眼,看了抱着他的皇帝一眼,很快又闭上了。
他这副迷迷糊糊没有防备的样子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也许可以说是可爱吧,当然卫衍的身材长相绝对不会给人如此的感觉,但是一瞬间景帝的心里面还是冒出了可爱这个词,然后他慢慢地无声地笑了起来,凑过去想要亲亲他。
蓦然,在肌肤碰触到的瞬间,卫衍再次睁开眼睛,使劲眨了眨,似乎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他的脸上突然变了颜色,开始挣扎起来。
“朕只是想亲一下,别的事没打算做。你累了,朕帮你换个睡的地方。”景帝没有松手,抱紧了不让他挣扎。
可是,卫衍若有心挣扎,怎么可能挣扎不出来。卫衍用了点巧劲挣脱了皇帝的遏制,退了几丈远的距离,才跪下请罪。
“臣失仪了,请陛下恕罪。”在候着见驾的时候熟睡,怎么着也是失仪之罪。至于皇帝抱着他还要亲他的原因,他不肯去多想。
“卫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景帝一步步向他走近。此时他当然是在明知故问,这话什么意思他怎么会不懂,卫衍的拒绝已经用行动用言语表达出来了。他们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部都做过了,现在不过是亲他一下,用得着这么大的反应?
很好,两个晚上的工夫,就让他数十日的努力全部付之流水。他现在就开始后悔让卫衍年后去幽州的决定了。
“臣恳请陛下自重。”卫衍已经退到了门口,皇帝还是在向他逼近,很快,他就退无可退了。
明明不是决定放过他了吗?为什么还要这个样子?
他心中悲怆欲哭,眼神忍不住向门外溜了溜。
“朕不明白卿的意思。不过,朕向卿保证,今日卿敢出了这个门,一定会后悔的。”景帝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想干嘛,顿时冷笑出声,嘴里说着威胁的话,脚下始终没有停下来。
向他逼近的身影高大威武,笼罩住他让他无处可逃。
“不。”卫衍低叫了一声,立即窜了出去。
如果没有看到希望的话也许就没有这么多不甘愿了,有了希望再被狠狠砸碎才是真正的绝望吧。
在皇帝步步逼近的那一瞬间,卫衍突然明白皇帝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就算要让他去幽州又怎么样,就算日后打算重用他又怎么样,这种事,就算他再不甘愿还是会继续发生。
在那一瞬间,他什么都顾不得也不想再顾了,只想远远地逃开,在被无尽的绝望吞噬前远远地逃开。
第九章 刺心
春宵苦短,芙蓉帐暖。
厚厚的北地绒缎制成的幔帐严严实实地垂覆着,阻断了室内发出的声响,也隔断了通向外殿的视线。张眼望去,除了触目可及的九爪盘龙外,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见。
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的气味,醇厚的香气在鼻端萦绕,吸入腹中似乎还带了点甜甜的味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喷在躺在榻上的卫衍的颈项间,引起他阵阵无法抑制的颤栗,“‘春宵’的滋味如何,爱卿?”
最后的称呼稍稍加重了一点语气,被“春宵”折磨得快神志不清眼神溃散的人,听到这两个字后用力睁大了眼睛。本来倔犟有力的黑眸中只剩下祈求和欲望,就算如此,还是漂亮如昔,景帝忍不住低下头在他的眼皮上轻轻吻了吻。
到底是在惩罚卫衍还是在惩罚他自己?
被卫衍用这般充满渴望的眼神盯着,他的身体早就有了感觉。很想就这么拥抱他,但是还不到时候。若这次轻易就原谅他,以后肯定还敢再跑。既然是惩罚,就必须让他用身体用脑子好好记住现在的痛苦。所以,就算现在他同样不好受,也不能让卫衍逃脱惩罚的目的得逞。
“不要这么看着朕,就算卿再怎么哀求,朕现在还是不会碰的。”景帝落在卫衍眼皮上的亲吻很温柔,但是话语却很冷静残酷,说出了他一开始的决定,“在卿没有记住教训之前,朕是不会碰卿的。”
“春宵”是宫内在榻上之事中助兴用的秘药之一,性不烈但是效用持久。
景帝的视线慢慢扫过卫衍的身体。榻上的风景非常诱人,让他的气息不由得粗重起来。
他伸出手掌在卫衍的额头上流连了片刻,然后指尖慢慢下移,顺着卫衍的鼻梁一路下滑,最后,停在了卫衍柔软的嘴唇上……卫衍眼里的哀求味道越来越浓。
他的身体好难受,很想哀求皇帝放过他,但是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祈求,但是什么都没有用,眼前这个可恶的人,除了轻轻抚摸着他的嘴唇外,什么都不肯给他。
“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察觉到皇帝伸出手指在他眼角拭了拭,卫衍才发现自己是在哭泣。
“算了,这次到此为止,不过没有下次。”
景帝以为自己可以对他处罚到底的,所以一开始掩了他的嘴,就是因为不愿听到他的哀求而手软,最后还是在他的眼泪面前败下阵来。
抽出他嘴里的丝巾,解了缚住他四肢的丝带,用力抱住了他。
“以后还敢不敢逃?”虽然知道他会怎么回话,景帝还是忍不住要问这话。
“陛下,饶了臣,臣再也不敢了。”果然,已经被秘药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的人,很快说出了求饶的话。
景帝明知道他现在说的话根本作不得准,只要能让他舒服要他说什么都会肯,听到这个回答后,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终于放过了他。
然后自然是一晌贪欢,直至红烛尽。
到了后来,卫衍没有力气动弹,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却很快惊醒了,然后再也没有睡意,只能睁大眼睛望着上方。
他的身上很干净很暖和,显然在他睡过去的时候被清理过了;而且昨晚虽然一开始吃了些苦头,但是做惯了此事的身体,比他想象中还要习惯那些事,除了做得太多的脱力感外并没有其他损伤。
身体早就屈服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去做无谓的挣扎?就算再挣扎再反抗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一次次地哀求低头就是反抗唯一的结局。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继续忍耐呢?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么难以忍耐?
难道真的因为当死亡随时随地都会来临的时候,所有的羞辱所有的痛苦在死亡面前都不算什么,都可以咬牙忍耐;一旦没有了死亡的威胁,这些羞辱和痛苦就浮到了最上面,就变得越来越无法忍耐?
还是因为当时的忍耐随时都会由于生命的终结而结束,而现在却发现这样的羞辱这样的痛苦,需要忍耐的时日根本就没有尽头?
当身体沉溺于欢爱时,心头隐隐浮现的那些尖锐的痛又是什么?
卫衍慢慢地蜷紧身体,觉得很冷。这个冬天,真的很冷很冷。
景帝很快察觉到了卫衍的异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卫衍平时的反应很正常,在榻上的反应也很正常,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他反省了一下,是不是那天晚上做得太过头,累到了卫衍,毕竟那夜卫衍刚刚辛苦了几日,他就这么放纵行事,似乎有一点点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