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造出个什么世界(9)

　　他这副样子，不像是自然反应，反而像是身体受过创伤之后形成的条件反射，本能地拒绝旁人的触碰。

　　联想到遇到他时的情形，他会这样，其实也不难理解。

　　宁承佑心里一阵钝痛，做了个深呼吸，放缓了动作，摆出自认为最温和的笑容：“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小孩神情没什么变化，沉默着接受检查。

　　额温依然不低，宁承佑皱了皱眉，跑去倒了杯水，等放凉一点，让小孩喝了药。

　　可能是白天睡够了，小孩这会比较精神，喝了药也没有什么困意，仍然坐在那里跟他面面相觑。

　　宁承佑往周围扫了一眼，其他人都在忙各自的事，转回来，小孩还在盯着他，仿佛要在他脸上研究出新大陆似的。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宁承佑实在受不了这么直勾勾的目光，下意识摸了摸脸，问。

　　小孩缓慢地眨了眨眼，没回话。

　　宁承佑索性坐到他旁边，跟他一起靠着墙。这个建筑物内部空间不小，夜间便显得冷，他把小孩身上的毯子往上拢了拢，问：“小朋友，你现在困不困？”

　　小孩摇了摇头。

　　“那我们聊聊天？”宁承佑试探地问。

　　小孩看向他，似乎思考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宁承佑自我介绍：“我叫宁承佑，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不确定小孩能不能听懂，他拼写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小孩认真看着他的动作，末了张了张嘴，发出气音：“eighteen……”

　　“十八？”宁承佑听清楚，觉得有点奇怪，“是你的名字？”

　　小孩摇摇头：“没有……名字……”

　　从他的口中听到熟悉的语言，宁承佑有点惊讶：“你会说中文？”

　　小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涩，显然很不熟练：“……一点点。”

　　“那也很厉害了，小朋友。”宁承佑不遗余力地夸奖道。

　　小孩抿了抿嘴。

　　得知小孩会说中文的喜悦并没有完全占据宁承佑的大脑，他还记得小孩之前说的话，又问：“小朋友，你说的没有名字是什么意思？”

　　小孩望着他，回答：“代号……十八。”

　　宁承佑拧了拧眉：“只有代号，没有名字？”

　　小孩点了点头。

　　宁承佑心沉了沉，这个小孩的情况，恐怕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很多。

　　“那你还记得之前的事吗？”宁承佑接着问，“在你遇到我们之前。”

　　小孩略一思索：“记得。”

　　“能跟我说说吗？”宁承佑问。

　　小孩眼底浮现一丝警惕，绷住了嘴。

　　看样子是不想说。

　　宁承佑叹了口气，他还想再问深入一些，比如他一个小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城市，谁带他来的，具体在这里已经待了多久了，那些丧尸是怎么回事，但考虑到小孩目前的身体状况，怕万一让小孩回忆到不能承受的画面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还是先不问了，等以后循序渐进再进行刨根问底。

　　宁承佑整理了一下表情，恢复若无其事的样子，指着远处正在和福福打闹的猫问：“那是你的宠物吗？”

　　小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点点头，叫了一声“Tiger”，原本正在打闹的猫立刻停下来，向主人这里看过来，似乎是想冲过来，但由于被福福压制着，挣扎得十分艰难。

　　宁承佑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小孩缓缓转过头，好像也不忍再看那个场景，眼不见心不烦。

　　“它叫Tiger是吗？”宁承佑见小孩转回来，忍笑说，“很……威风。”

　　小孩又向那边看了一眼，拉平了嘴角。

　　宁承佑笑够了，招手让福福把Tiger松开，小狐狸极不情愿地从猫身上挪下来，Tiger立刻有如离弦的箭一样冲过来，纵身一跃，就要跳到小孩怀里，结果被宁承佑从中阻拦，没能成功落入目的地，反而被横空冒出来的一双手给抱走了。

　　Tiger对这个阻挡自己跳进主人怀里的坏人怒目而视，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宁承佑见状，把它的脸转向小孩，Tiger气焰顿时弱下来，动了动脖子，似乎是想去蹭自己的主人。

　　“它恢复得不错，”宁承佑举起Tiger的一只爪子上下动了动，“现在已经基本没事了。”

　　小孩手指动了动，宁承佑便把Tiger放过去，让他摸了两下，然后又把Tiger送到福福身旁，拦着不让它靠近小孩：“你的主人现在身体不好，不能靠近。”

　　Tiger不听他的话，一直看着小孩，在得到小孩的眼神指示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被福福拖着离开。

　　“对了，”目送两个活宝离开，宁承佑才想起来，“忘了问你——”

　　小孩看向他。

　　宁承佑指了指除自己以外的几个人：“——我们是一个队的，来这里是为了一些事，现在已经解决了，所以明天就要离开，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你一个人在这里很不安全，又受了这么重的伤，需要人照顾，”他毛遂自荐，“跟我们一起走的话，我可以照顾你。”

　　面对小孩澄澈的双眼，宁承佑摸了摸鼻尖，难得有点心虚：“其实本来打算在你昏迷的时候直接把你带上走的，但现在你醒了，就觉得还是应该征求一下你个人的意见。”

　　“怎么样？”他问，“要不要跟我们走？”

　　小孩静静望着他，听他说完，点点头：“好。”

第6章 小裙子

聊完天没多久，小孩就因为身体原因再度陷入睡眠。

　　宁承佑把人小心地放在自己铺好的毯子上，精神力屏障加固一层，又向外扩展了一些面积，彻底掩盖住他们的气息，随后自己躺在旁边，招呼其他人也快点休息，毕竟第二天还要上路。

　　一夜无梦。第二天，宁承佑是被饭香味叫醒的。

　　他睁开眼睛，下意识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小脑袋，是那个小孩。宁承佑记得前一天晚上睡着的时候，他是没有碰到小孩的，两人并排躺着，考虑到小孩正在病中，他倒是考虑过要不要用手臂固定住对方，不让人乱动，但又觉得不太合适，头一回见面就这么抱着人家，显得太突兀，况且小孩戒心那么重，肯定不会允许别人碰自己。于是他就选了个稳妥的法子，睡在小孩旁边，这样，小孩乱动，他就会醒过来。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没能在小孩乱动时醒过来，反而是小孩主动靠进了他怀里。栗色的小脑袋深埋在他胸前，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小孩的脸，可却能感觉到怀里人呼吸时产生的振动，小孩蜷缩着身子，大半个毯子随着身体姿势的变化自然而然地滑落下去，看样子是在睡梦中无意识挪过来的，并且因为翻身弄掉了毯子，所以体感自然越来越冷，越冷就越想往温暖的地方钻。宁承佑对他来说，恰好是那个“温暖的地方”。

　　轻手轻脚地把小孩往旁边挪了挪，把毯子盖好，宁承佑又伸手试了试小孩的额温，还是有点高，他不放心地把毯子裹严实了点，边边角角都折好，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过去。

　　张北已经弄好了早饭，就等其他人起来。

　　宁承佑洗漱了一番，把其他人叫起来，众人很快准备完毕，围在一起吃饭。福福和Tiger两个小家伙或许是由于昨天睡得有点晚的缘故，直到所有人都起来也没醒，宁承佑端着早饭在它们鼻子前晃了一圈，它们迷迷糊糊地抬头跟着宁承佑的手走，眼睛没睁开，鼻子已然醒了。他也没再难为它们，叫醒之后就把食物留给它们自己吃去了。

　　回过头，其他人都在快速进食，宁承佑走过去加入他们，几口消灭了自己剩余的食物，接着又盛了一点。

　　“喂小孩儿？”看见他的动作，程越问。

　　宁承佑点点头：“他得吃点东西才能喝药。”

　　程越端着碗，笑了一声：“队长，我怎么感觉你现在跟个奶爸似的？”

　　“奶爸怎么了？”宁承佑走到小孩旁边坐下，“有人想当还没机会呢，这多好看一小孩儿，谁不想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