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亦签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没看尹深,底气十足地说道:“我还能有什么想法?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喜欢什么就喜欢什么,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尹深皱眉:“少来,阴阳怪气。”
“你大可不必来跟我这个老阴阳人讲话。”
“我不必?你难不成还真跟我老死不相往来?”
“怎么不能?我就是要跟你老死不相往来,你也该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
尹深停顿了一下,他稳了稳情绪,看着前方的溪流,过了片刻,才又说道:“我知道我是个异类,在遇到李陵舟之前,我其实根本就没有恋爱结婚的念头,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跟程子能找到好的姑娘结婚,让我当伴郎,感受一下婚礼的气氛。
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生命里有些什么人、何时来、怎么来,从来不会提前跟你商量的……我是很喜欢他,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
“我说过了!你想喜欢什么就喜欢什么!”卓亦签打断他,有些愤懑地说道:“尹深,你以为我在因为什么生气?我又不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我承认,我们经历的第二个世界,我对那两个男人确实说过些不好听的话。
但那是对别人,而你是我兄弟,我有多双标你还不知道吗?我怎么会因为这就拿有色眼镜看你甚至想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尹深嘴角一抽:“你他么……怎么吵架的时候都不忘占我便宜?那你说你不介意,你现在又是在气哪个?”
卓亦签捡起块石头狠命朝溪水扔去,他就像一条被人强行拎上岸来的鱼,内心深处在挣扎,却又因为缺氧而只能无助地静止,憋得连脖子也是有些过于红了。
“你倒是说啊?刚才跟吴怡聊得多开心,换成我就不行了?话没说几句就蔫了?”尹深催促道。
“滚蛋,我他妈的受不了的就是,你,尹深,自由,独行,凡事先斩后奏,甚至不奏,就自己瞒着,忍着装着,你不累么!
小时候你就是这样,可气死老子,换新房子的时候,是老子辛辛苦苦给你占的床,结果我就出去上了个厕所的功夫,你就让给别人了,自己去睡边边,就你逞英雄?”
尹深愣住了,下意识地说道:“啊?你说的是……”
“我再说现在,你跟谁在一起不好,偏偏找了只鬼,还是个男鬼,你要承受多大的压力?这儿说一句欠揍的话,幸亏你没有父母,不然可怎么让他们接受?
就算不用考虑家庭,社会呢,舆论呢,压力已经有这么大了,你有必要连我一起瞒着吗?还得是我看见了,要是没看见,你是不是一辈子就这么蒙过去了?”
“我不是……”
“你他妈是拿我当兄弟还是当外人呢?”
尹深这次抓住话头,忙道:“你有没有点良心,我不把你当兄弟,我去渡口把你拎回来啊?你看看人家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
卓亦签被掐住了声音,他停顿了好久,才终于又道:“总之这个世界上你最不该骗的人就是我。”
尹深道:“我也没想藏着,要是真想,那你这辈子也没机会知道,还不是你太迟钝,别人看一眼就猜到,你呢?
算了,说到这儿就行了,你也说了我压力大,可别怪我了,不然我压力更大,搞艺术的人都容易抑郁——你说的。”
但卓亦签的气压却仍旧很低,他闷闷地叹了口气,说道:“我进福利院之后第一个认识的小孩就是你,当时福利院里的小孩,要么是父母双亡的,要么是生病被遗弃的。
但是他们身上都有个字条或者信物,就你跟我,身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往福利院门口一扔,咱们的父母究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连句话都没有。”
他声音像隔着一层雾气,却让人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过去,尹深忽然就懂了:“你觉得这种不告而别,是一种背叛?”
“不是吗?你没有这种感觉吗?”卓亦签说道。
尹深想了想,这一刻他理解了卓亦签怪异的生气点的来源,这是平时被他忽略掉的小男孩身上的敏感,因为不擅长表达而会被误以为固执。
他说道:“或许你可以换个角度想,他们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其实是希望我们能彻底地跟不美好的过去划清界限,从而没有任何挂念地开始自己的人生。”
卓亦签侧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总是很能为别人考虑。”
尹深笑了笑,两人坐在溪水边上,你一块我一块地捡石头打水漂,最后差点为了抢最后一块石头而大打出手。
尹深将口袋里的石头项链拿出来递给他:“给,物归原主。”
卓亦签看了看,接过来作势就要扔,尹深没阻止,卓亦签假装狠狠地丢进河里,过了片刻,那串项链依旧在他摊开的手掌上。
尹深想起了什么,又问他:“所以你之前跟李陵舟不对付,是不是早就预感到了有一天我们两个要因为他有这么一场架要吵?”
“胡说八道,”卓亦签道:“我要是有这么灵敏的直觉,还至于单身到现在?”
尹深由衷地点了点头,并承认是自己草率了。
他们谈了很久,尹深看了眼树荫下坐着的那些人,又说道:“吴怡这个女孩还挺不错的,你不就是喜欢这个类型的吗?小妹妹款的,安静贤惠,不吵不闹,还懂事,我看她做的便当你也很喜欢,全都吃光了。”
“去你大爷的,我那是饿了,我现在还是很饿,赶紧的,下山,吃火锅去。”
尹深知道的,卓亦签这个人藏不住情绪装不住事,生气便气,气过便好,绝不拖泥带水,一天是极限,已经是十分严重的情况了。
卓亦签风风火火地招呼着众人下山,尹深走回树荫下,发现盛延刚把一本小册子合上,见他过来,便说道:“我一会儿就直接走了,我们过些天再见。”
“吃过饭再走吧,签儿说要吃火锅。”
盛延摇头:“这边下了山没有商业区,你们回H市吧,我毕竟是请假出来的。”
“那好吧,等你也来了H市就方便了。”尹深道。
下山路上,由于卓亦签上山时作为摄影师表现良好,便没能逃脱命运,继续边走边拍,跟两个女孩打成一片。
尹深则好奇问李陵舟:“你跟盛延都在说什么,我看他还时不时记笔记?”
李陵舟一挑眉,道:“你不是在谈心,还留着余光看我们?”
逗了一句才又道:“他让我讲一些鬼怪的习性,说有机会给他爷爷作为研究资料——我胡诌了一些,逗老人家开心,足够了。”
“胡诌的?”尹深小心地问道。
“你也见过的,鬼跟人,没多少区别。”
“话虽如此……”
尹深道,李陵舟还是不了解盛延的爷爷在玄学世家之中的地位,这一通胡诌他不信还好,万一真信了,说不定玄学教材需要从此改写。
“应该……怎么也不会相信一个医生带来的消息吧。”尹深想道。
出门时风风火火的一车人,再回到住处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尹深吃得有点撑,便在别墅区边缘就下了车,两人慢悠悠地溜达回家,路上看见出售草莓的推车路过,便抱了盒草莓回家。
而到家之后发现牧承也正在门口等他们,他剪短了头发,干净利落,脸颊的瘦削也因此展露无遗,他正低头按着手机,与此同时,尹深的手机响起来。
牧承也看见他们,按掉电话,微微笑了下,说道:“正给你打电话。”
尹深诧异道:“允良放你回来了?”
牧承也笑得更大声:“说的好像我被他囚禁了似的。我来看看我的狗,顺便……”
“要带他们回家吗?”
“嗯,今天带回去,他们再不走,你院子里的小树苗可就真保不住了,”牧承也顿了顿,又道:“我给它们找了领养人,过几天,应该就会有人来领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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