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深当时一阵莫名,后来从卓亦签那里知道,原来院长一度病重,刚才手机里讲得模棱两可,他们俩一合计,都觉得可能大事不妙,立马赶去医院。
谁知一进病房,就看见老院长精神矍铄地坐在床上,刚刚呼哧呼哧地喝完半碗粥。
“哎?小深!和……”他眯眼看了会儿,一拍手说道:“小签!来来来,坐坐坐!”
哪里还有半分病人的模样,尹深看了眼卓亦签,他也是同样的目瞪口呆。
“您……您看上去精神不错,真是……太好了……”尹深开心到讲话都磕绊。
这时院长的女儿也回来了,她说道:“你们来的这么快呀。”
院长吹了下胡子看他女儿:“你叫他们来的?”
“对啊,人家可担心你呢,早点让人宽心多好。”
院长道:“我不是说等我身子再好一些的吗!”
看来是真的没事了。可尹深听说的是,他得的是绝症啊,两个月前就已经下过病危通知书了。
“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尹深你的画勾起了爸爸的求生欲呢,”院长女儿说道:“你那次来过之后,虽然爸爸的情况一直不好,但忽然有一天,他的各项指标忽然间开始好转,连医生都纳闷,不知道为什么,差点要把我爸爸给带走做研究呢。”
“画?”尹深重复道。
老院长气哼哼地从怀里掏出张纸来,说道:“我就是吊着最后一口气,也一定得跟你说,尹深,你看看你,画的这是什么呀!画的太丑了,太丑了!”
他把画纸展开给大家看,但却在尹深试图来拿的时候收回来,又塞回自己衣服里,说动:“这就是你的——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黑历史,让我替你好好保存。”
尹深抿唇笑了,他瞄到一眼,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还是能看的出是出自自己之手,是挺丑的,圆珠笔随手画的,线条都歪歪扭扭,确实是让人过个几百年也想拿出来吐槽的一张图。
“我……我下次认真画一张,真的,我保证。”尹深笑眯眯地说。
“都别站着啦,”院长的女儿说道:“快坐一会儿。大夫说啦,再观察几天,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而老院长却说她小题大做,说自己本来也什么事都没有。
尹深两人离开医院后,卓亦签提醒尹深道:“我去找护士看了病例,院长他,差不多是在你从第二世界回来的时候,开始康复的。”
尹深一愣,心里一软,道:“我记得你说过,那个世界能实现心愿?”
“是啊,尹深,你真了不起,你当时在那个世界里的心愿,一定是让院长恢复健康吧。”
卓亦签说道,他也这样想过,但不知是不是愿望不够强烈,没能被实现。
“或许吧,”尹深道:“如此一来,我倒是开始期待起第二世界了。”
他还有个私心,他想找的那个人,他想,如果在现实里怎么也找不到的话,那会不会在第二世界里能遇到呢?
他无意识地攥着手腕,感觉手心热乎乎的。
答应院长好好画一幅画像,尹深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人,虽然不擅长,但还是反复练习起来。
可不知怎的,临摹的那些人像倒还好,可他自由发挥的几张画像,眉宇间总是相似,而且看起来有说不出地熟悉感,就好像……是照着谁的脸画的似的。
可这张脸,他又分明没有见过。
尹深想了半晌,最后摇摇头,涮了画笔,继续去画院长。
画稿逐渐完成的过程里,尹深又去看望过院长几次,他找回了一些小时候的感觉,每当他心里孤单难过的时候,就偷偷跑去院长身边,低着一张小脸在院长腿边玩一会儿,像是充电似的。
只是如今,尹深长大了,再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撒娇。甚至他的情绪要比一般人更加内敛一些,不过熟悉他的老院长还是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但他年纪大了,尹深也不再是小孩子,院长看在眼里,心里却清楚,成年人的情绪,只能由自己独自消化。
“我忽然想起了一些画面。”
在某个下午,福利院院子里晒太阳的院长看着尹深说道。
“嗯?”尹深结束了一场发呆,侧头困惑道:“什么?”
“你现在的样子,淡定又茫然,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你无关,又好像整个世界都尽收眼底,”老院长目光放空,说道:“让我想起了你刚来福利院时的样子。”
“那时我不是刚出生么?”
“是啊,还没有一截手臂长,但是你的那双眼睛,就是我刚才所说的样子。”
尹深想了一会儿,笑道:“院长,老糊涂了吧。”
他当然不记得自己刚出生时的情境,但院长的描述,任谁听了都会摇头一笑,小婴儿而已,连颜色都不能看完全,又怎么露出这样高深莫测的目光来。
院长他本身也是个艺术家,被艺术家的岁月修正过的记忆,总是容易表现出几分荒诞浪漫的色彩。
“还是什么也记不起来吗?”院长又问他。
尹深摇摇头,过了片刻,说道:“我看了很多短时失忆的病例,有人是病理性的,伤口恢复了、淤血消除了,记忆就会慢慢回来,有人是心理性的,受了刺激从而想要逃避,通过催眠慢慢恢复也能找的回来。
但我,身体没有伤痕,心理也没有创伤,干干净净的,就像是莫名其妙地被水洗过一样,污水一泼,天王老子来了也收不回来。”
他这样说时,平静得不像在说自己的事。
院长想了想,说道:“忘了也没什么不好,一生那么长,你不过丢失了两年而已。更何况,等人变老了,过去几十年的事都会渐渐想不起来喽,还不是照样过得快活。”
“是,”尹深笑道:“不如您老想得开。”
“那你倒说说,你又有什么想不开的?”
“倒也不是想不开那么严重,就是……”尹深蹙眉道:“就是我总担心,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比如会不会有人等我去做什么事,会不会有人等我去帮他、去救他……”
“那大可不必再想了,”院长说道:“要真有这么些事,你回来也快一个月了,等着你救的人,估计都投胎了,你还惦记什么?”
尹深嘴角一抽,倒也……是这个道理。
他叹了口气。要真有这么些事、有这么个人,那也只能抱歉了。
“是了,您老人家活得通透。”
尹深起身来收阳伞。
院长道:“做什么?”
“医生说您不能吹太久的风,走了,进屋去吧。”
院长起身时外套掉在了地上,钱包从口袋里滑出来,院长自己没察觉,尹深把他扶进屋之后又回来捡东西。
钱包开着扣在地上,他一捡起来便又看见了自己圆珠笔的“黑历史”,没想到居然被院长收进了钱包里。
粗糙的纸面已经被展平整了,而就在尹深无意间触碰到纸面的时候,他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丝动容。
那种突如其来的、莫名的震动。
仿佛指尖触碰的不是纸张,而是另外一个人的、拿着同一张纸的一只手。
他甚至还感受到了对方是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纸页,又递给了他。
他尹深出神了好一会儿,直到福利院的阿姨在屋子里叫他,才悠悠地抬起视线。
并不是“想起来”了什么,他确信,只是那一刹那,对一些东西,有所感应。
第150章 蓬莱会所(13)
又过了一段时间,尹深不太能经常朝福利院跑了,随着进入第二世界日期的临近,卓亦签和盛延将他保护得极为到位,就连允良都从他们手中分走了一小块石头,说要想办法跟他们进入同一个世界。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等待着,除了尹深自己。
不知者无畏,他对于未知,一向都表现得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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