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是因为不知愁的报复,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
舟向月想,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曾家老族长在不知愁声名大噪之后,专程又请他来永昌围做客赔礼道歉,希望他能高抬贵手放过曾家。
有趣的是,曾家也是在这之后才开始供奉仙童的,就像是不知愁指点了他们什么。
这么想着,他正好经过了楚千酩的房间。
也就看见了楚千酩的记忆。
其实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事,什么第一次到翠微山报到入学,结果进了宿舍被祝凉放那儿的骷髅骨架吓了一跳啦;他恶趣味地在自家上学门上贴了大红对联,结果把半夜爬楼梯的无辜路人吓得灵魂出窍啦……
舟向月津津有味地看了片刻,心里有了个猜想。
所以这一晚镜子的杀招,应该就是让人沉浸在最快乐的回忆里,然后趁他们警惕性最低时杀死他们?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会像别人那样受影响了。
此时此刻,许多人依然沉浸在自己的记忆里,纷纷在屋里的镜子前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而他们画面的弹幕则飘过一片疑问。
【我记得这个时候应该有鬼手从镜子里出来杀人吧?怎么找了一圈没看到,鬼手去哪里了??】
【报,鬼手被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抓了?!怎会如此!!!】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吓人不规范,亲鬼两行泪】
第120章 冷暖
舟向月在镜子里游荡时,忽然看到一个镜面外面不是房间的景象,而是夜空——他甚至看到了一轮月亮。
这围屋就连屋顶上都有镜子吗?
想起祝清之前说祝凉会不会是在屋顶上,他决定去看看。
说不定会在上面发现一个梦游的祝凉呢。
他从镜子里钻出来时,屋顶上正在下雪。
下着雪虽然冷,但也比镜子里温暖一点。
黑色的瓦片上积了一层厚厚的新雪,雪落上去静谧无声,人踩上去则吱嘎吱嘎的。
舟向月裹紧了自己刚刚顺来的外套,在屋顶上小心翼翼踩着雪前进,在心里描画屋顶上镜子和屋脊兽组成的阵法。
几个屋脊兽,一面镜子。
又是几个屋脊兽,又是一面镜子。
舟向月一边走一边想,这屋顶上的镇压阵法可真是厉害。
连传统天家建筑的屋脊兽组合都不够,还要加上承载日月光芒的镜子,甚至还组合了不同风俗里不同的镇邪屋脊兽,又贴了一圈符咒。
前面不远处的屋脊上,有一个形状奇怪的凸起。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在那凸起前蹲下来,用手把上面的积雪扫掉,仔细端详这个东西。
陶制的,边缘有不完整的裂痕,看起来像是一条尾巴,在根部被扯断了。
尾巴上面,还钉着一根雕刻着诡异符文的朱砂钉。
天色太暗,舟向月看不太清那些符文,但大致能认出一些。再加上镇邪的朱砂钉,想来就是用来禁锢魂魄用的。
舟向月打量片刻这条尾巴,伸手比了比根部的裂痕。
他想起来,瓦猫屁股上好像也有这么一条裂痕,似乎能对得上。
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自家的石猫猫,该不会就是从这屋顶上跑掉的吧?
他伸出手去,把那尾巴上钉着的钉子给拧松拔了出来,那截断裂的尾巴也因此松脱下来。
不过,舟向月拧着那根钉子,发现底下竟然还带起来一片瓦。
揭开那片瓦,底下不是交叠的别的瓦片,而是一个空腔,里头塞着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已经烂了大半。
木头盒子上画满了和钉子表面一样的诡异符文,烂开的部分露出里面一具小小的骨架。
头、身子、四肢、尾巴一应俱全,看着像是只猫的骨架,就是腿好像有点短。
骨架摆出的姿势,仿佛是一只小动物拼尽全力扒住木盒子的边缘,想要把它扒开。
舟向月想了想,脱下外套把这具小小的骨架和那截断裂的尾巴都包了进去,揣进怀里。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个空腔,确定自己没有落下哪截骨头之后,站起来走了。
雪下得很大,很快就再次覆盖了那片没有雪的小小空腔。
舟向月想,他家的石猫猫,好像是被人活生生地闷死在木盒子里,就连魂魄都被朱砂钉困在屋顶上,做成了屋脊兽,风吹日晒。
——直到那只木盒子烂掉,它扯断了尾巴逃走。
不知道死去的魂魄扯断自己的尾巴,痛不痛呢。
舟向月揣着那副骨架和尾巴,在镜子里返回。
他想,该做的事其实也差不多了,不如顺路再去瞅一眼那几个人,如果可能……就把郁归尘手里那个境灵碎片也偷走,嘿。
到郁归尘的镜子前,先经过了乔青云的镜子。
他第一眼没看到人影,只看到层层叠叠的山峦,天色尚未大亮。
没出什么事吧?
舟向月探头过去看,看到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躬着身子背着一大箩筐木柴,艰难地走进了一个柴房。
小女孩看起来七八岁大,脸颊瘦得深陷,汗湿的棕黄碎发黏在脖颈上。
五官还未长开,但看起来和乔青云有几分相像。
她把镰刀和几乎快要和她一样高的箩筐放下,打了个哈欠,把里面的木柴一块块掏出来垒好。
箩筐实在太重了,背带扯歪了她破旧带补丁的短衣,露出了肩膀上破皮的磨痕。
小女孩轻轻地“嘶”了一声,把衣服领口揭起来扯回去,看也没看一眼肩上的磨伤,继续麻木地一块一块垒柴火。
旁边屋子里突然传来中年女人的一声厉喝:“乔丫呢?”
小女孩抖了一下,叫道:“在呢,在柴房。”
女人顿时就骂开了:“懒东西,都几点了?还不做饭,是想饿死我们耀祖吗?”
乔丫赶紧加快速度,吃力地把剩下的柴火都垒好了,把箩筐往上面一扣就往灶房跑。
刚经过厢房门口,她差点迎面撞上正要往外走的中年男人,结果被拎住领子“咣”就是一耳光。
女人在旁边骂:“没长眼睛啊蠢东西!买你回来什么都做不好,赔钱货……快去做饭!耀祖都拉裤子里了也看不见,都十岁了,你怎么这么废物?”
乔丫顾不上自己开始往外流鼻血的鼻子,跌跌撞撞地跑去做饭了。
舟向月看着这一幕,心下奇怪。
且不说十岁的小女孩看起来瘦瘦小小,顶多七八岁。
这小女孩乔丫应该是乔青云小时候没错,但这怎么会是她最快乐的回忆呢。
难道是他判断错了?
乔丫人小小一个,做饭却很快。
不过片刻,就把糠窝头和稀饭端到了桌上。
中年男人和女人带着那个叫耀祖的小男孩坐下来开始吃饭,乔丫则忙着去给耀祖洗他刚拉的裤子。
“听说四婶家中邪那回事,”男人嚼着糠窝头说,“有个仙长来了,正在他们家驱邪。好多人围观,看个稀罕。”
耀祖突然打翻了饭碗,手上还抓着一团窝头往桌上拍:“我要看仙长!看仙长!”
瓷碗摔在地上碎成几瓣,稀饭稀里哗啦撒了一地。
“好好好,去看去看。”
女人赶紧把小男孩抱起来,提高声音,“乔丫!还没洗完裤子吗?整天就会偷懒的臭东西,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把你买回来……快点过来收拾地板,收拾完了带耀祖去四婶家!”
乔丫忙得昏头转向,一大早起来饭也没捞着吃一口,就背着耀祖出门了。
耀祖比她小三岁,脑子也有点问题,但长得白白胖胖又高又壮,把瘦小的乔丫压得走路都打颤,还在不满地扯她头发尖叫:“快点!快点!去晚了就看不到仙长了!”
四婶家门口果然围了不少人,都是听说有仙长来驱邪,一大早过来看热闹的。
乔丫背着耀祖挤在人群外面,耀祖爬上她的肩膀伸长了脖子看,她眼前则净是眼前人群臭烘烘的后背和屁股,什么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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