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再去打点热水。”郁燃吩咐道。
敏而和思之转身出去了,郁燃看着两只小爪子扒在木盆边缘、大眼睛楚楚可怜盯着自己的小狐狸,想了想:“我去取块澡布来,你在这里不要动。”
没想到,郁燃就一个转身取澡布的工夫,原本乖乖在木盆里待着的小狐狸竟然消失了!
郁燃看着还荡漾着水波的木盆:“……”
等到敏而和思之抬着新的热水来了,听到这消息也是没了脾气。
那还能咋办?找呗!
一通翻箱倒柜,倒是敏而机灵,听到偏殿那边的嘈杂声音循声过去找,果然发现了小狐狸。
那小崽子湿漉漉地爬上储物柜,结果被宫人发现了,一边惊叫一边追打,随后便慌不择路地到处乱蹿,结果碰倒了一只酒坛子。
酒坛子“砰”地掉在地上摔碎了,小狐狸重重地摔在一堆碎陶片里面,被划得头破血流,还被酒淋了一身,打着滚嗷嗷直叫。
一屋子醇馥芬芳的酒香中,储藏室里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敏而和思之将罪魁祸首捉拿归案时,小狐狸身上的水都冰凉了,冻得瑟瑟发抖,只顾呜呜咽咽地哼唧,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回,几人都长记性了。
几双眼睛紧紧盯着把小狐狸身上的脏污和伤口都洗干净,然后赶紧拿软布包起来擦干净。
郁燃兜头一包,小狐狸便哼唧着想从软布底下钻出来。只是整只狐狸都被包裹起来,只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小脑袋,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郁燃。
美□□惑之下,郁燃丝毫不为所动,冷酷地一手抱腰、一手兜屁股,将小狐狸抱到火盆边烤干。
等到小狐狸浑身的毛都烘干了,整只狐狸变得蓬松又柔软。
毛乎乎的小脑袋上,黑眼睛眨巴眨巴;短短的四肢肉乎乎的,身后一条鲜亮的红棕色蓬松大尾巴。
郁燃一松手,小狐狸跳到了地上。
下一刻,它歪歪扭扭地往前走去,前脚绊后脚,走得东倒西歪,似乎是头晕眼花地掉了向,然后“咚”地一声撞到桌角,七荤八素。
“哈哈哈哈哈哈,”敏而爆笑出声,“这小狐狸是刚才打碎酒坛子,被灌醉了吧……”
思之也笑了,她蹲下来,在小狐狸头上摸了摸:“这小东西,酒量不行啊。”
敏而回过头:“对了殿下,这狐狸还没名字呢。”
郁燃想了想:“便叫它阿倾吧。醉酒失态,倾来倒去,倒是……憨态可掬。”
小狐狸抖了抖耳朵,似乎愣了愣。
听到“阿倾”这个名字,舟向月猛然从小狐狸的躯壳里清醒过来。
看起来,他似乎是进入了郁耳朵的记忆里,没想到竟然是当初他化成小狐狸在昱宫里的那段时间。
不愧是能困住玄琊君的记忆,连他这个邪神误入其中,都差点在里面迷失了自己。
……可是等等,郁燃给他起的名字不是“阿青”吗!
不是因为他是一只漂亮的红狐狸,所以取反义字,叫阿青吗???
舟向月还一直觉得这个起名方法好啊,又简单又别致,他甚至如法炮制,叫柳长生“小红”……敢情这么多年,他一直想的是个错别字?!
眼看小狐狸呆呆愣愣地趴在原地,敏而蹲下来,又好气又好笑地点点小狐狸的脑袋:“酒量不行,还调皮捣蛋!喝醉了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变成了不到七岁时的模样,还化成了小狐狸,也或许是因为醉酒的原因,舟向月没察觉自己也变幼稚了。
……去你的倾来倒去,郁耳朵才会醉酒失态!
他酒量明明很可以的,只是现在化作小狐狸,身量太小了。
按比例算,他可是喝了几乎有身体一般重的酒好吗?!
更重要的是,因为这是郁耳朵的记忆,他虽然进入了当时自己的躯体里,还保有意识,但似乎并不能控制这身体的行动。
尝试了半天都是徒劳,舟向月看开了。
算了,就当偷窥耳朵的童年黑历史呗。
还别说,现在的玄琊君整日板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远不如当年来的乖巧软萌。
思之有点担心:“阿倾这么小一只狐狸,喝了酒没事吗?是不是吃点东西比较好?它看起来瘦巴巴的。”
郁燃懵道:“狐狸吃什么?”
敏而:“吃鱼吧?”
思之:“嗯……吃老鼠?”
舟向月:???喂!
他气鼓鼓地挣扎起身,抬起前爪就想往桌上爬。
桌上一阵阵传来热气腾腾的香甜气味,他已经觊觎好久了。奈何身体软趴趴的,实在是使不上力气,他扒拉了半天,最后还是被郁燃伸手一捞抱了起来,放到桌子上:“你想吃点心?”
小狐狸一转身,肉墩墩毛乎乎的屁股冲着他,小脑袋转眼就埋头到那碟桂花糕里去了。
敏而和思之还在认真讨论:“狐狸又像猫又像狗,不管怎么说,应该是吃肉的吧?我看它笨兮兮的样子,好像不会捉老鼠……”
“呃,”郁燃指了指桌子,“你们看。”
桌子上原本摆了三四小碟精致点心,此时全部被舔得干干净净可以反光。
小狐狸毛绒绒的脸颊上蹭了亮晶晶的蜜糖,被它一伸小舌头也给舔干净了。
敏而和思之震惊了:“啊,那是殿下的……”
郁燃一伸手,阻止他们说下去。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在空气里四处嗅嗅,好像还在找吃的的小狐狸。
他不爱吃甜,偏偏送来的茶点几乎都是甜的,为了不向别人暴露自己的喜好,他还得勉强自己每一碟至少吃一块。
……郁燃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很快又从小厨房里端了几碟糕点来。
几人瞧稀罕地看着小狐狸用与它的小小身体毫不匹配的速度和食量,风卷残云地吃掉了酥脆掉渣的桃花酥、晶莹软糯的马蹄糕、细腻醇和的枣泥糕,啧啧称奇。
然后郁燃突然想到,阿倾这么小,吃这么多,会不会撑死?
这个念头一下子叫他慌了神。
这么小这么脆弱的一只小毛团子,好像稍微一动就可能养死了。
小狐狸肚子撑得溜圆,四只墩墩的小短腿都舒服地展开了。被卡着前肢拉起来摸肚子的时候,它不舒服地哼哼了两声。
好像……还好?
郁燃轻轻地揉着那塞得满满的小肚子,轻轻地松了口气。不能再给它吃了。
只是帝储殿下没想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戍时,华灯渐熄。
郁燃准备就寝前,过来摸了摸小狐狸。
这一摸就摸到一手滚烫,原本冰凉湿润的小鼻子也变得燥热。
郁燃心里一惊。
这么小小一只狐狸,顶着一身湿漉漉的毛跑出去,还受了伤、喝了酒,即使他们万分小心,终归还是发起烧来。
毛团子烧得晕头转向,窝在思之用小被褥给它搭的窝里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抖抖索索地把头埋在胸前,明明整只狐狸抖如筛糠了,却愣是一声不吭。
就像是山野里被抛弃的小兽,受伤时只敢拼命地将自己缩成一团,生怕发出一丝声音、露出一点气息,就会被天敌猎食。
郁燃小心翼翼地伸手抱起它来,只觉得手上的毛团子又热又软,抱起来几乎感觉不到骨头,仿佛一块毛绒绒的毯子似的,轻得令人心惊。
小狐狸好像被他的动作弄醒了,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可刚抬头就没力气了,脑袋“咚”地一声又落了回去。
即使这样,四只小短腿还是使劲划拉着,嘴里有气无力地哼哼唧唧,整只小狐狸哆哆嗦嗦地往他怀里钻,渴求他怀里的温暖。
作为身体健康、身份尊贵的帝储殿下,郁燃从没生过病,更没有照顾过病人。
他满心忧愁地抱着小狐狸站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没有去叫起已经睡下的敏而和思之,自己抱着它去榻上了。
小狐狸好像特别冷的样子。只要捂暖和一点,应该就没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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