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宫?!不是听说血明王很——”
那人把后半截话硬生生吞回去了。
——很变态。
舟向月在心里帮他补上了。
曼陀宫主血明王,六凶邪里的三恶佛之首,已经杳无音信生死未卜很多年。
听说他爱好吃人杀人折磨人,从活人死人身上收集了许多人骨人皮制品,都是他的珍稀藏品,十分血腥变态。
没想到会在这个魇境里听到他的名字,如果他不是境主,回到翠微山估计是个值得研究的线索。
有个茶客叹气:“这时节,打打杀杀的,坎城又是附近山岭行走的必经之地,三天两头被抢来抢去。城主就跟墙头草似的,一会儿跟东家,一会儿跟西家。”
“算了,这种事与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在这乱世,能活着就是侥幸了。倒是你们听说了么,三天前东市口凌迟了一个杀人犯。”
“哦哦听说了,之前是不是通缉了好一段时间才抓到的?好像是个穷凶极恶的,才会被凌迟处死。很多人去看,我没去,也叫家里那位看好小孩子,那场面晦气,小孩子要撞邪的。”
“我也没敢去,但听说年纪不大,擦干净脸上的血污,长得还挺好看的。不过最神奇的是,他死的时候居然没流血!”
“怎么可能?那可是凌迟!”有人嗤道,“怕是血都被人一哄而上抢光了,嫌不够用,传吧传吧就传成这样了。”
“……这倒也有可能,不是说新鲜的血包治百病的么。”
“还有一件事,牛角水前面死了一户人家,淹死的,据说就是那个黑衣女鬼杀的。”
“啊!真的被杀了啊?我还以为黑衣女鬼只是个传闻……”
“真的,死的就是我邻居。听说捞起来都泡胀了,怪可怜的……”
杀人的黑衣女鬼?
已经一起凑到角落里的舟向月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个魇境一个人口众多的小城,关键人物也很多,要找境主几乎是大海捞针,目前得到的线索也是扑朔迷离。
不过,之前所有的人物都是“自认为是活人”的疑似死人,唯有这个黑衣女鬼是这些人也认为是鬼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个一身脏乱的老头踉踉跄跄地走进了茶馆,头发蓬乱、满脸泥垢,从各个桌子间转过去,嘴里哆哆嗦嗦地念叨着:“全是黑的,全是白的……只有血是红的……”
茶客们见了他,纷纷一脸嫌恶地躲开:“疯老头又来了。”
“全是黑的,全是白的……”疯老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惊恐地反复自言自语,“只有血是红的……”
他走到了南蓁几人旁边,突然扭头盯住他们,一字一顿:“不要受伤!”
坐在窗边的茶客突然惊呼起来:“蝴蝶!蝴蝶!黑衣女鬼来了!”
“啊!”“怎么就来了!”
客栈里顿时一片混乱,茶客和小厮们手忙脚乱地钻到柜台后面、厢房里面,还有人慌慌张张要去关门。
老板娘从南蓁三人身边跑过,对他们叫了一声:“你们去门口盯着!”
然后自己跑进后堂了。
短短几十秒内,客栈大堂里仿佛逃难一样,人们全都躲了起来,瑟瑟发抖。
南蓁三人:“……”
这么夸张?
不过正好,他们现在无论是去门口里面还是出门去看,都不算违背身份应有的行为了。
几人到门口谨慎地往外看,都对这个“黑衣女鬼”充满了好奇。
她会是境主吗?
只见外面原本热闹的集市此时也已经看不见人影了,只能看见一个个来不及收拾的摊子一片狼藉,背后是静静流淌的牛角水,再远处则是灰白色的天空和黝黑干枯的山峦轮廓。
在这片阴森的黑白画面里,最引人注目的是远处缓缓飞来的大片白色蝴蝶。
仿佛一场无声翩飞的新雪,所到之处甚至消泯了原有的一切声音,只剩下一片死寂。
一只只白蝴蝶轻盈地飞舞着,银白色的鳞翅在清风中轻轻颤动,就像是无数朵自由飘飞在天地间的白色花朵。
那些雪白的花朵闪闪烁烁,映射着魅惑如珍珠一般的雪色荧光,梦幻而唯美。
舟向月的目光顿了顿。
在这片唯美又恐怖的黑白之中,他看到了一抹红色。
飞舞的蝴蝶群里,缓缓走来一个戴着遮脸的黑色帷帽、穿着长长黑袍的女人。
比起其他人雪白如墙壁的皮肤,她的皮肤多了一种近乎半透明的虚幻阴影,一看就不是个活人,而是个女鬼。
黑衣女鬼的脚下,留下一路猩红色的蜿蜒血迹。
一只只白蝴蝶时不时落在她身后那片血迹上,轻轻一点又再次飞起来。
钱多看到这一幕,倒吸了口冷气:“卧槽雨中女郎!”
这女鬼的模样可太特么像那幅戴着黑帽子的恐怖女人画像了。
成群的白色蝴蝶在她周围上下翩飞,被她那种恐怖的气氛一衬,仿佛漫天飘散的惨白纸钱。
诡异而阴森。
***
同一时间,李黔骨在想,不要受伤?
这不是句废话么。
所有人都知道在魇境里危险,难道会有谁主动想受伤吗?
不过……
他冷冷一笑,手上微动。
不远处一个人忽然一声痛叫:“哎哟!”
他肩膀的衣服突然被不知什么东西划破,底下的皮肉也被划开一道口子,顿时鲜血直涌,转眼间就顺着肩膀淌了下去,染红了衣服。
他的皮肤并不像其他境中人那样,是雪白如墙纸的颜色。
——他也是一个境客。
他手忙脚乱地要给自己止血,没有注意到一片雪白的蝴蝶仿佛闻到了鲜血的味道一般,像一朵白云一样无声地向他飘来。
他刚从背包里翻出绷带,还没给自己缠上,忽然发现头顶一暗。
他一抬头,瞳仁中映出无数密密麻麻的白色蝴蝶。
宛如一片被雪覆盖的世界。
“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骤然刺破了无声的寂静。
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那人几乎被白蝴蝶包围了,无数只白蝴蝶挤挤挨挨地落在他身上,拥挤着、重叠着包裹出一个形状,仿佛一片丛生的奇怪人形植物,看不见底下覆盖的肉.体。
那人的惨叫声一开始还十分剧烈,也在拼命挣扎。
可不过片刻之后,他的惨叫声渐渐低了下去,那团被白蝴蝶包裹出的白色人形挣扎跳动的动作也逐渐迟缓下去,最后倒在了地上。
等到白蝴蝶轰然散开时,地上只留下一具瘫倒的身体,皮肤表面血肉模糊,唯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能让人看出他还活着,并没有被蝴蝶吃干净,或是吸干血。
郑始第和李婳声趴在不远处的河沟边看着这一幕,心惊胆战。
……妈呀,所以不要受伤是这个意思?
受了伤,就会吸引来嗜血的白蝴蝶!!
两人腿都有点软了,小心地从倾斜的河沟往旁边挪。
他们刚才看到了大家纷纷躲避蝴蝶和黑衣女鬼的画面,又在户外一时找不到掩体,不得不挂在河沟边倾斜的侧壁上。
就在这时,郑始第忽然听到一声不祥的石头碎裂声。
他脚下踩着的石块碎了,一脚踏空,掉了下去!
他大惊失色,下意识在空中拼尽全力地扒住粗糙的河沟,终于险之又险地制止了自己的坠落。
他看到李婳声从上面看着他,一脸惊恐的神色。
郑始第惊魂未定,这才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火辣辣的擦痛感,心中猛地一凉。
……完了,他受伤了!
他在心里祈祷着,他们和蝴蝶隔得这么远,它们或许不会闻到他的血的味道……
可当他看到一大片雪白的蝴蝶出现在头顶的河道上空时,顿时绝望了。
这片河道是干涸的河床,并不能跳进水里躲避蝴蝶。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