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魔物要上天(56)
照理黑市对这种东西也是不问来历的,多少江洋大盗销赃都没在黑市上漏过风。但偏巧的是,刘文远副官刚刚来到清泉县明察暗访,把所有警察的亲属都列入监控范围内,苏进这一进黑市就撞到了枪口上。
“没有,没有很多次!绝对没有!这种事,我只做过这一次。”张若山面如土灰,嘴唇张噏,“我知道时常有人找我姐夫销赃,所以我就试了这一次。就一次!我……我真的是无辜的。你要相信我……”
文渊呛了一句:“赃物在你手上,你跟我说无辜?你不说真话,我信你个鬼!”刚才那一大段只是他的故意激张若山说实话而已。
原本在脑海中散开的线索开始互相联结起来,结成了一张依稀可见的网。
他记得非常清楚,案发后隔天他去镇上搜集人证,唯一的目击证人敲钟老头儿明明说好要来录口供,人都来了,结果一转身就不见踪影。过后文渊和李飞云也分析过,敲钟老头儿极有可能是在录口供前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才被吓跑,由次推测署里有内鬼——只有这样,老头儿逃跑才说得通。
否则,除了嫌疑人就在现场当警|察,还有什么能突然之间吓跑证人呢?
如果内鬼是张若山,那么,这条线索就依稀对得上了。
老头儿说过,那天晚上凌晨,他在拐角看到一个人从陈宅走出来——这个时间恰好大约是法医推测的陈府上下死亡时间。
以晚上的光线,那么远的距离,素不相识的人,即便月光再明亮,即便老头眼神再好,要看清那人的模样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看到的只能是轮廓。
换成别人,老头儿在白天未必认得出来。
但是张若山不一样。
他太高了。
不仅高,还非常地壮实,人站起来,就是一小堵墙。
在这南方地界,整个县城平均身高都没超过一米七,要找一个比他高的都难,更何况是小小的一个金陵镇。
而巧的是,那天去负责录口供的,正是张若山。
那么,老头儿完全有可能是在张若山无意中站起来的当口,察觉到这就是昨天晚上看到的人影,所以才落荒而逃。
当然,这些仅仅是文渊的推理分析,尚不足以代表真相。
他还是想听听张若山的说辞。
张若山懊恼地垂下头,左手无意识地揉着后脑的头发,直抓成了一团乱麻。
“那晚,我,我确实去过陈府,但我真的是无辜的,你要相信我。”
半晌,他艰难地说出了自己当晚的经历。
那天夜里,张若山和陈府的掌柜兼管事陈其方约好了要一起喝酒。
张若山和陈府的陈掌柜向来熟识,加上又有个光正值得信赖的工作身份,时常去陈府串门,和其它下人也混得熟。
当晚他过了子时前去敲门却发现门只是虚掩,也没人应门,没多想便直接推门进去,熟门熟路去了陈其方的房间。
陈其方似乎为他留了门,也是虚掩未关。
张若山进到里面,没见着人,倒被房中大开的一具木箱所吸引。
只见箱中各种奇珍异宝,流光溢彩。
想必是陈记近来收到的当货,陈其方作为掌柜,经常要反复过帐核点。
但以往,陈其方是不会给他看到这些东西的。
估计是自己来早了?
张若山叫了几声,也没见陈掌柜应声,心想这陈其方也太不讲究,他自己也心大,便拿起箱里的东西把玩了起来。
玩了半天觉得不太对劲:怎么整个陈府一片死寂?虽说是半夜,但难道连个走夜路的都没有吗?连往常打灯路过说笑的丫环都不见一个。
张若山越过屏风走到内堂,才看到陈其方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睡死了一般。上前拍了几把,察觉有些凉,一探,才发现人已经咽了气。
张若山惊慌失措,赶紧出去呼救,却不料偌大一个陈府,明明灯火通明一片敞亮,却没有一声应和。
他拍进了三四间房,发现每个房都有死人,吓得屁|滚|尿|流,直接就跑出了陈府。
正想到隔壁鲁府呼救,袖子里掉出个东西——自己竟然顺手把刚才柜子里的一枚金表带了出来,一时不知所措:死了这么多人,手上还有赃物,自己岂不是百口莫辩?
索性心一横,直接跑回了家,蒙头就睡,不住向菩萨祈祷只是梦一场。
“你的意思是,你去陈府的时候,命案已经发生了,与你无关;那块表是你不小心带出来的。”文渊作了一个简明扼要的总结。
时间正正好。那么,敲钟老头儿看到的人影,应当就是张若山了。
“对。”张若山点点头,“我,我当时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文渊手里的笔轻轻地敲着桌子:“既然是不小心,那怀表你怎么不扔了?”
“我,觉得这是个好东西,扔了……可惜。”张若山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悔得肠子也青了。
“那敲钟老头儿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张若山颓然地摇摇头:“敲钟老头儿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
文渊沉默不语。
现在确实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这事与张若山有关,但同样的,也无法证明张若山是清白的。
如果张若山所言全部属实,那么凶手另有其人,案子又走向一条死胡同。
反之,那么凶手也有可能是张若山——但这么一来,很多事情完全说不通。
比如,动机?谋财没有理由杀了五十多口只为拿走一块表。
更何况张若山真的有手段能让陈府上下手几十人毫无反抗地乖乖受死吗?
良久,他让人把张若山暂先带走收监,陷入了沉思。
脑海中的网继续编织联结。
他摩挲着手里的怀表面,上面有一小行洋文。
“The human world is a tragedy。”
人类世界是一场悲剧。
他托人查过,这句话出自一个叫弗洛伊德的洋人,他是一名享誉世界的心理学专家。
陆一鸣在陈记当过一块纯金怀表,而且他留洋念的恰好是心理学相关专业。
手里的这枚,十有八九就是陆一鸣的那块。
夕阳缓缓依着金陵镇的后山滑落。
文渊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到陆宅。
大门紧闭。
文渊敲了半天门,喊得喉咙发麻,也没有人应门。
奇了怪了,全家都不在?
难得要找陆一鸣聊点正事,却扑了个空。
文渊叹口气,悻悻地推着车往回走。
天际传来奇怪的鸣啸。
文渊不经意地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乌泱泱的一群黑色大|鸟正由远及近匆匆掠过,望去犹如一片巨大的乌云,几乎要遮住半面天空。
很快朝南移去。
这些是什么?
乌鸦?
啧啧,一下子撞见这么多,够晦气半年了吧!
落鸟村这里已经暮色深沉。
村民们抬头看着一大片飞鸟没入几十丈之上的山顶的树林里,习以为常。
毕竟这也该是倦鸟归巢的时候了。
陆一鸣和陈姐他们在院子里和丁大叔一家一起吃晚饭。
赵玉贞突然发现少了个人:“阿金呢?”
陆一鸣满不在乎地道:“他不在,你不是正好多吃几块红烧肉。”
陈姐白了他一眼,对赵玉贞道:“大叔家几个小娃娃饿得慌,不等了。估计上哪闲逛去了,一会儿自然就回来了,给他留点菜。”
山顶。繁茂的木叶在晚风中有如海涛。
一道黑影背靠着树干,懒洋洋地坐在一棵迎客松的斜枝上。
四周的树枝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数百只乌鸦。
叽叽呱呱,百嘴千舌。
“主人,那个人有消息了。”
“有消息,有消息。”
“主人,主人!”
“他在东边出现过,然后就不见了!”
……
“吵死了。”金叵罗凝起眉头,挟着刚刚被吵醒的怒气,沉声道,“我不是说过,以后有消息先向苍罗报告,不用一起来找我。”他扫视,眸中寒光熠熠,“苍罗呢?”
“报告主人,统领它不见了!”
“不见了,不见了!”
“统领找到那个人了,然后统领就不见了。”
“然后那个人也不见了!”
“可能统领被吃了!”
“不可能!统领的肉又不好吃。”
“你又没吃过……”
“别吵啦别吵啦。”
……
金叵罗一手按着太阳穴,缓缓垂下眼帘,敛起了眸中的戾气。
“知道了。”
☆、第71章 造反
院中饭桌上杯盘狼藉, 只有给金叵罗留的那盘菜整整齐齐摆在那里。
陈姐特意把每样菜都留了几样摆在盘里。
“阿金是不是在哪里迷路了?”赵玉贞吃饱饭,终于忍不住聊表关心。
“这巴掌大的地方还能迷路?”陆一鸣表达了嘲讽。
不是他夸张, 这个村子总共就二十几户人家, 一家捱一家, 一条路走下去就能走到尽头。
“金少爷是哪里人?”丁大伯的四女儿丁香眼睛亮亮地插嘴冒了一句,“长得真洋气。”想了想又有些羞涩地补了一句, “又好看。”
似乎是看穿了这个十六七岁少女的心思, 一桌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陈姐应道:“天津的吧?”说着她用询问的眼神看了陆一鸣一眼。
陆一鸣含糊地应了一声。
丁香十二岁的妹妹丁叶咬着筷子望着陆一鸣,脆生生地说:“陆少爷也好看。”
丁香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小声地说:“人家陆少爷都带着赵小姐来了。”
丁叶嘿嘿笑起来:“赵小姐也好看!”说完瞟到陈姐, 忙又补道:“陈姐姐也好看!个个都好看!”
一桌人又是一阵轻笑。
“丁大伯和丁大婶年轻时候样貌一定也不差, 生出来几个妹妹个个都水灵。”心里美得很的陈姐掩嘴笑道,“话说, 我们金少爷还没娶亲呢。”
这话听得丁香的大眼睛更亮了。
陆一鸣差点把咽了一半的饭喷出来,他瞪了陈姐一眼。
她最近这是当媒婆当上瘾了?还老乱点鸳鸯。
陈姐瞧陆一鸣脸色不对,忙问:“哎,难道……娶了吗?”
“哦,娶倒是没有, 似乎订过亲吧。”陆一鸣一惯地瞎编,反正也没人考证。
就金叵罗那个妖孽, 还是不要祸害人家姑娘家,不然生出个怪胎岂不是要吓死人。
小丁香微微有些失落地垂下睫毛。
“怎么没听他提起过?是什么样的姑娘呀?”陈姐兴致盎然,追问道。
陆一鸣故作玄虚:“反正漂亮就是了,整个清泉县的姑娘没有一个能比的。”
“有没有照片?”赵玉贞也好奇地过来凑热闹。
“没有。”陆一鸣含糊的诌道。
他要是有别人未婚妻的照片才是奇了怪了。
说笑间, 金叵罗踏着轻轻的脚步推开院门回来了。
陈姐笑兮兮地拽着金叵罗坐到席上,兴致勃勃地问他未婚妻的事。
听到“订亲”两个字,金叵罗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余光瞥到陆一鸣在那儿低头抿嘴窃笑就猜到一定又是他忽悠人的了。
“说说,你未婚妻长什么样子的?”陈姐一遇到这种事就乐得跟个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