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魔物要上天(99)
这种时候还不忘咬人。
陆一鸣哼笑:“真是个畜牲。”
他把拇指朝上一顶,抵住那颗尖利的虎牙,恨恨地轻声道:“不准咬!”
说着,他微微侧过脸,在金叵罗反应过来之前飞快地在那双薄唇上吻了一下。
金叵罗十分难得地怔了一下,瞳孔蓦地一缩。
春天的晚风拂过陈姐窗外的一串青铜风铃,响起细碎动听的轻响。
“你看,这样不就好了,不要总搞得粘乎乎的。”月光下,陆少爷眯着眼懒洋洋的脸映在金叵罗的眸子里。
金叵罗眨了下眼,唇上还残存着刚才的温软。
胸腔里有根看不见的弦不知被什么拨动,发出震荡肺腑的声响。
即使之前强行占领过那个地方,即便白天快要把人生吞活剥地吃下去,胸口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怦动。
陆少爷已轻快地绕开金叵罗站了起来,拍拍屁股,慢慢走向大门,嘴里嘀咕着:“好饿。我们去吃点宵夜吧……?吃什么好?馄饨,还是面?……”
金叵罗望着他若无其事的背影,眼角浮上嘲意,也站起身,两三步追了上去。
-
夜市一隅。
陆一鸣夹了只饺子,咬了一口,鲜肉韧劲中夹着蘑菇香味在嘴里炸开。
眼睛一亮。
味道不错。
忍不住咬下了第二口。
边吃着他边偷瞟了一眼对面,金叵罗正低头对着一盘陆一鸣随口多点的面举筷不动,兴致缺缺。
陆一鸣当然知道他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如果两个人出来吃夜宵,却只有他一个人埋头吃,实在是太奇怪了,所以每次都会顺手多点一份。
风把路边的一枚树叶吹落,飘到陆一鸣领子里,硌得他后劲发痒。
陆一鸣垂头伸手掏了掏,没摸到。
对面伸过来一只手,径直将那片树叶取了出来。
是一片桃叶。
陆一鸣没有抬头看手的主人的神情,错开视线望向旁边的空桌子,默默地嚼着他的鲜肉蘑菇饺子。
他想起刚才那个鬼使神差的吻,心中仍有些不可思议。
为什么那个当口突然就想……
奇了怪了,估计真是中了什么邪吧。
一个女人匆匆在旁边的空桌子旁坐下,叫了碗饺子。
陆一鸣不经意间扫了她一眼。
一个看起来有些怕冷的中年妇女。
温暖的天气,小镇上的女人们多半都换上了薄款的裙装,这个女人却用棉巾棉衣将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那女人扭过头来,与他四目相对。
小吃摊上挂着的煤油灯将那女人的眉眼映出了几份惊恐。
陆一鸣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王……王大娘?”
被唤作王大娘的女人像是见了鬼一样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撞开刚刚把饺子端过来的老板,抬腿要跑。
陆一鸣身手比她灵敏得多,一把攥住她的胳膊,问道:“王大娘,你跑什么?这段时间你哪去了,秀莲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一听到这名字,王大娘脚一蹬,嚎淘大哭起来。
“秀莲,我苦命的女儿啊!”
-
警署。
文渊大晚上接到消息匆匆换了身衣服赶到署里,径直去了审讯室。
里面坐着一个哆哆嗦嗦的中年妇女,穿的袄子有被子那么厚,热得汗从她额角不停滑落。
文渊冲她笑笑:“大姐,先把袄子脱了吧,瞧你热的。”
见妇人仍是战战兢兢,便起身给她倒了杯茶,温声道:“喝。”
妇人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温润亲切,慢慢地松懈下来,捧起茶水喝了一口。
等她神色平静下来,文渊才不紧不慢地翻开卷宗:“你就是金陵镇七街的王寡妇吧?”
一个多月前,金陵镇一名叫王秀莲的少女的尸体出现在陈家。
据查,王秀莲早在数日前当众下葬,而其母王寡妇下落不明。
妇人点了点头。
☆、第117章 炼狱
审完王寡妇已是深夜。
文渊夹着卷宗和笔记本, 一边揉着眼角的穴位一边慢慢往外走。
心中却有几分开心。
这也算是一大进展。
值夜班的几个警员把王寡妇带走暂时收押。
文渊想起什么,叫住其中一个:“张若山怎么样了?”
那警员目光有些闪烁:“有些, 唔……不知当怎么讲。头儿你去看一眼自然就晓得了。”
特级收押室。
这里主要羁押一些还没有审的命案要犯,每一间牢房都是逼仄狭窄的单人间, 牢房的铁门都经过特殊加固。
空荡荡的过道上, 落下昏黄的灯光。
警员引着文渊走在上面, 整个回廊都是他们两人踏踏踏的脚步声, 显得犹为空寂。
三号房。
这里是收押张若山的地方。
铁门由拇指粗的钢筋交汇而成,可以透过它看清狭小的牢房里面的每一个角落。
牢房里的单人床上没有人。
文渊疑惑地往别处一扫,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人。
角落里,张若山高大的身体蜷成一团一动不动。
有如一头受伤的兽在酣睡。
“若山?”文渊叫了一声。
张若山闻声睫羽微动, 缓缓睁开了眼。
下一瞬,他嚎叫着从角落跳了起来, 冲向铁门, 身体被铁门拦住, 他便用力撞了上去, 发出巨大的哐哐声, 铁门被撞得震动不已。
文渊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凝眉道:“若山,你冷静一下。”
张若山像是听不懂他的话,有如一头发狂的巨兽, 喉间发出吼鸣, 红着眼一次又一次地撞向铁门, 很快便撞得头破血流。
警员把文渊拉到一边,小声道:“头儿,你看,他自打招供之后,整个人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这儿……”指指自己的脑门,“出了问题。前两天还只是精神有些恍惚,今天就直接发狂了。上午想给他放风来着,结果他突然要咬人,现在连风也不能放了。”
——这种吐真剂虽然可以让人在不受意识控制的情形下吐露实情,但因为技术尚不成熟,所以仍在实验阶段,目前看来,若是剂量把握不好,有可能导致试验者精神失常。
文渊耳边响起刘副官请来的那个医生说的话。
心中了然。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一边仍在不知痛楚和疲倦撞向大门的张若山,淡淡地道:“你若是一早就老实交待,也不至于致此。”
“头儿,你现在跟他说这些没用,他也听不懂。”警员说道,“过两天,上头问起他,怎么说?”
“怎么说?”文渊反问了一句,说道,“还能怎么说。就如实交待,他为了掩藏真相杀人灭口,畏罪成疾,得了失心疯。”
“是。”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收押室,身后仍不断地响起重重的冲撞铁门的巨响。
拐弯前,文渊最后往那头看了一眼,觉得以自己与张若山的交情,多少该有些悲悯。
但心中却并无波澜,不免有些奇怪。
——兴许因为那里面住着已不是张若山,只是一个疯子而已。
咎由自取。
-
文渊拖着疲倦的身子推开家门,连灯也懒得点,径直摸黑走向自己的床铺,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慢慢睁开眼。
双眸已经适应了黑暗,只觉得床头的椅子上,似乎有个黑影。
警觉地坐起来。
“文探长,别来无恙呀。”那道黑影发出轻笑。
文渊惊出一身冷汗。
这声音……
陈谨之三号?
“你来了多久?”他低声问道。
“在你回来之前吧。”三号淡淡地应道,“文探长工作真是敬业,这么晚才回家,想必很辛苦。”
“深夜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上回在医院里和你说的合作,你可有考虑?”
合作……
文渊想起来了,不由失笑。
懒得多跟他周旋,直接问道:“你究竟是谁?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凭什么跟我谈合作。我又怎么敢和你合作?”
“与其问我,你不如问问刘副官是谁。”
文渊不为所动,继续问道:“你和陈家究竟是什么关系?你根本不是陈谨之。”
“哦?我不是陈谨之?”三号反问道,“那谁才是真正的陈谨之?”
“真正的陈谨之,已经死了。”文渊说道,“半个多月前就已经死了。”
“什么?”黑暗中,椅子发出一声轻响,三号似乎有些错愕,沉默良久,他才重新开腔道,“他怎么死的?”这句话竟有些沧桑,听起来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般。
“金陵镇外河上捞起一具装在箱子里的男尸,这件事,耳目众多的阁下,早该有所耳闻吧?”
三号没有否认。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叹息。
“早就让他不要回来,他却总是不听劝,渊孽。”
让他?
文渊摸到煤油灯和打火机,问:“所以你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
三号桀桀地笑起来,声音与之前的温润已大不相同,倒像是刀磨在磨刀石上发出糙响:“我自然也是陈家的人。”
-
金陵镇。
天蒙蒙亮。
吴清越踩着河堤上的小草不紧不慢地往镇子后山走去。
他常年住在货船上。
无聊时便铸点新模子,或欣赏一下自己多年以来的收藏品。
有时候周小生他们会把一些出了故障的模子送过来让他修理。
这份活计,既不算十分忙碌,也不算得清闲,但能糊口还将就。
刚才他货船看到了乌鸦,盘旋在船的上空。
一定是那人派来的吧。
这么想着,吴清越便下了船,跟着乌鸦一路走,踏过重重露水上了山。
金陵镇的后山并不远,只是也不算得矮,吴清越爬到山顶已经气喘吁吁。
那人正斜倚在一根老松的斜枝上,手里拨弄着一枚松子。
听到了吴清越的脚步声,他微侧过脸,似笑非笑地扫一眼过来。
吴清越被这一眼扫得全身微凉,有如笼上一层薄薄的寒气。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礼貌地微笑:“鬼君大人。”
“我记得,你姓吴?”金叵罗薄唇微动,发问。
上次匆匆相遇,很多事情并没有来得及细问。
反正那次已经在此人身上种下了引路钉,逃到天涯海角也能找得到。
“在下吴清越。”
“吴清越。”金叵罗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念出来,像在用唇齿细细品味这个名字。
每被念到一个字,吴清越便能感觉到像有一柄细锤在脑中轻轻敲过,激起阵阵心悸。
三个字,便是敲了三下。
他不自觉地有些应了一声:“在。”
“我那颗心,现在就在附近吧?”金叵罗浅色的眸子陡地一亮。
他低低地道:“我近来能感觉得到,它就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
藏在附近的某个角落,轻轻跳动。
每跳一下,都像在召唤他这个旧主。
吴清越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为难地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啊。”顿了顿,他补充道,“如果鬼君大人对现在这颗心不满意的话,我这里还可以再帮你换一颗。我这里有商人的精细之心,有将军的刚烈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