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纸片人都是龙傲天(115)
庄溪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将远远扶起来,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半背半拖着一点点向前移动。
雨依然没停,外面黑夜和雨幕将他们秘密笼罩起来,脚下土地泥泞,几次停下跌倒,两个人像两个小泥人一样。
背不动了,庄溪就双手从远远腋下穿过,咬着牙托着他向前一点点移动,胳膊酸得颤抖,再换回背上,踉踉跄跄向前走。
腿里像灌了铅一样,又重又酸,每走一步都带着沉沉的疼。
雨水打在防护眼镜上,庄溪没力气擦掉,他几乎看不清远处的景象,眼前只有茫茫的雨水。
他心里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管怎么样,都要把远远安全地带回去。
他背上的是他的远远,也是联邦最伟大的上将,是十年来在最前线抗击虫族的星系英雄。
没有一个人如他这样坚持,从20岁开始,到牺牲在战场上,从未退却。
人类和虫族的对抗历史悠久,虫族真正开始肆虐是在十年前,并不局限于几个重灾星球,虫族曾悄悄偷袭过很多很多星球。
现在和平繁华的慕青星球也曾有虫族悄悄潜入,小规模地偷袭过,只是很快被消灭,才抱住了现在的繁华。
那年年少的庄溪为了阻止父母离婚,故意跑到雪地中等父母担心来找。
那天雪很大,小庄溪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跑出去故意把雪地上的脚印留的明显一点,再跑回去躲避点。
他以为这样明显,父母出来找一定能发现他,可是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小庄溪好像被全世界抛弃在茫茫白雪中,迷茫中生出一丝绝望。
他那时该是被冻死在冰天雪地之中,如果没有那场虫族袭击,没有联邦军校的人来驱赶虫族的话。
被冻僵的孩子感受到一点点温暖,迷迷糊糊睁开眼。
世界上一片白茫茫的雪,一世的白中,抱着他的人抿着的唇上那一抹浅红,是他世界里唯一的颜色。
那一年,他刚20岁,那时候脸上已经有了高岭上的寒意,年少肆虐难以遮掩,却是那一年庄溪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
两年后,联邦表彰了一位立了大功的军人,授予军功章时被各大网推送,新闻铺天盖地,说他摆脱了私生子的身份,成了联邦新星。
他看到视频中的人时恍惚了很久,时隔两年才知道他的名字。
自那以后,他平步青云,屡立战功,庄溪每次看到他都会比其他人多看一眼,总归和别的将军是不一样,他只敢悄悄看,从未说出口,看的最长的一眼是在校门口的屏幕上。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和那个雪天里的风声一样。
庄溪紧紧地咬住嘴唇,瘦弱的肩膀扛着高大的联邦上将,一双腿脱在身后的地上,在泥泞中滑行,另一双腿打着颤向前移动。
我一定要把你安全地带回去。
就像你当年把我抱回家一样。
眼前依然是雾茫茫的,实际上垂着脑袋的庄溪也看不到前面是什么,传进耳朵里的声音除了咆哮的风声,似乎还多了点其他的。
庄溪想抬头看,他背上忽然一轻。
有人沉甸甸地压着他时,他能坚持住,现在背上的压力没了,他反而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雨水里。
“将、将军?!”
“将军!”
庄溪听到这道声音后,满是泥水的手指紧紧抓住远远的裤脚。
耳边又传来一个飞船降落的声音,下降带来的大风吹动第一个来人的军服,发出呼哧呼哧的响声。
庄溪抬起头,护目镜上的雨水和刚才跌倒时溅上的泥点,让他看不清来人。
那个人没看庄溪,反而侧头看向那个飞船,眉头皱在一起,飞快地抱起远远就走。
他力量极大,庄溪握住远远裤脚的力气,在他面前不堪一击,他轻而易举地抱起远远,脚步飞快地带着远远走了。
庄溪喉咙发紧,疼得难以呼吸。
他挣扎着站起来,那个人已经带着远远走上一个飞船,另一个飞船刚刚降落,庄溪的光脑开始闪烁,司机催着他上飞船。
庄溪许久没动,飞船开始闪烁启动灯光,他才胡乱地擦掉护目镜上的雨水和泥点,一步一步向飞船上移动。
他一身泥水,狼狈不堪,站到飞船里也没好意思坐下,脚下的泥土已经弄脏了昂贵的飞船,何况还是身上还有部分泥土不断和雨水一起向下流,怎么好意思再坐到座椅上。
司机脸上露出一丝不喜,是个人大概都会不开心,好在司机压下了,价格这么高,他该知足。
飞船起飞后,司机说:“可以摘下口罩和防护镜了,脱了外面的衣服坐下吧。”
庄溪反应缓慢,过了一会儿才把口罩、防护镜和防护服脱下扔到垃圾桶里,身上还算干净,没有大块的脏污,庄溪坐在柔软舒适的椅子上。
接连七八个小时的劳累,一下坐在这样舒适的椅子上,应该彻底放松才是,可他仍然紧绷着,调出光脑上自己整理出来的季上将身边的人的名字,然后一一在网上找到他们的视频,一遍遍听他们的声音。
过了20分钟,听到某一道声音后,庄溪瘫痪般躺在宽大的椅子里。
司机注意到他放松的姿态,这才开口:“看你年纪很小的样子,还是个学生吧?怎么来这里了?”
庄溪好像没听到一般,瘫在椅子里,双眼放空,没有回答他。
司机的视线从他平价的鞋子扫到平价的衣服上,犹豫了一下,又说:“你来这里,你家长知道吗?”
过了好一会儿,庄溪打开光脑把预付款后剩下的70%的钱转给司机,司机这下再也不说话了。
庄溪又多转了一笔钱,备注:“我是背着爸妈和老师来探险的,如果他们知道我会很惨,您能替我保密吗?”
看到那笔钱后,司机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小同学你放心吧。”
庄溪缩进座椅中,笑了笑,疲惫地闭上眼睛。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庄溪打开门后,房内的灯光自动亮起,他站在门口换好拖鞋,拎着书包转身时,脚步停在原地。
沙发上正坐着一个雕塑的一般的人,礼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平时一看到小溪脸色就柔和起来,经常带着笑,很少像现在这样。
面无表情时身上的气势就出来了,庄溪感觉自己瞬间成了面对太子的小官员,还是做错事战战兢兢等待处罚那种。
“礼礼,你怎么回来了?”庄溪走到他面前打字问他。
“你不希望我回来吗?”礼礼转过头,自嘲道:“我问的什么问题,你当然不喜欢我回来,恨不得我被别人带走不回来,你好做某些不想让我知道的事。”
庄溪摆摆手,他没有这个意思。
礼礼视线扫到他微微打颤的小腿,心里的火气一瞬间更大,不知道该发火还是该心疼。
他气冲冲地站起来,声音又冷又硬,“我这就走,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庄溪忙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他很累很累,身体的重量不自觉放在的礼礼身上,好像找到安心的休憩地。
被冰冷的发抖的身体贴住,礼礼浑身紧绷,呼吸比平日里深不少,片刻后,他气好像顺了不少,“小溪骗我。”
声音软了,里面夹杂着点点委屈,“我见了几个又傻又丑的人,选了一个笨笨的助理,强行要求萧柏带我回来,我想给小溪一个惊喜。”
“我当然要回家跟小溪一起住,怎么能住在外面。”
“可是家里没有小溪,我饿着肚子等了三个小时了。”
礼礼可委屈了。
他把庄溪按坐在沙发上,“你直接跟我说你有事不好吗?为什么故意隐瞒我?”
庄溪低头打字,“礼礼不要走,这里是礼礼的家,礼礼要走去哪里?”
“我给礼礼做好吃的,礼礼别生气了。”
礼礼冷哼一声,他径自走到厨房里,端出两碗糊了的面,“我都做好了。”
他又去卫生间拿出一条湿毛巾,坐在沙发上给庄溪擦手。
明明是一个高高在上只管国家大事的太子,却贴心地用热水打湿了毛巾,庄溪夏夜里依然冰凉的手,被温暖的毛巾包裹住,温度从手指一路熨到心里。
庄溪舒服地眯起眼睛,心里酸酸软软。
“吃吧。”礼礼把筷子递给他。
“谢谢礼礼。”
庄溪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味道很普通,但远超庄溪的预料,这种小惊喜使得面条的味道好了不少,庄溪惊讶地看向礼礼。
不用他多说什么,现在礼礼已经能看出他想问什么,“我看着光脑上的视频学啊,很简单,我对我的光脑说我想学做一顿简单的饭菜,它就给我推出了视频。”
“还有不懂的地方,我就找萧柏。”
庄溪:“……。”
他都能够想象那个场景,知名经纪人像生活助理一样被使唤,还得焦心礼礼不要弄伤了漂亮的手。
他怎么同意指导礼礼做饭呢?
礼礼:“萧柏还算好用,就是那个助理笨笨的,被我留在那个星球没带回来。”
庄溪有点汗颜,别的明星住在豪华别墅里,他们的助理大多也住在里面,或者住附近,他们家太少了,实在没那个条件。
那条有温度毛巾忽然贴上他的脸颊,疼得庄溪吸气,那里好像是在中鱼星球被雨水打过的地方,吸气的庄溪看到礼礼的眼神后,不躲避也不再吸气。
礼礼担心他,还很心疼。
“蜕皮了,还发红。”礼礼闷闷地说,“你怎么这么笨,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
但他没问庄溪去做什么,因为明白庄溪不想告诉自己。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我又不像礼礼要靠脸吃饭,这点红肿算什么啊。”庄溪打字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