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纸片人都是龙傲天(32)
“做人彘有几点需注意,”礼礼安静地开始跟小溪讨论起来。
“做人彘的人呢,不能有手脚,要挖掉眼镜,熏聋耳朵,毒哑喉咙,拔掉毛发,连眼睫毛也要一根根拔掉,再将他放到酒瓮中养着,不要让他死了。”
“这样的话,你轻易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能看到酒瓮在蠕动,多好玩。”
小溪:“这是违法的。”
礼礼顶着毛巾的头上冒出一排点点。
沉默了一会儿,感受着头顶上轻柔的触感,她盯着自己的手指看,本来莹白的指甲,从指缝开始出现一层乌黑。
那乌黑会不断蔓延,会笼罩她很爱的指甲,会继续蔓延,像可怕而又肮脏的黑夜,漫过她的手,和心里涌出的黑暗一起汇聚,将她彻底淹没。
礼礼:“你知道上一个说我好看,胆敢碰我手的人,后来怎么样了吗?”
庄溪叹息一声,每个小人真的都有小癖好,他当然不能要他们改掉,这些小癖好是他们的特色,是和平板纸片人的不同之处,是他们的可爱之处。
庄溪当然要继续听。
爱讲故事的礼礼,还是爱讲恐怖故事的礼礼,是个有想象力的小人。
小溪:“后来怎么样了?”
礼礼:“被点天灯了。”
小溪:“点天灯是什么?”
【礼礼:这是哪个穷乡僻壤出来的野小子,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庄溪:“……。”
礼礼心里吐槽完,面无表情地继续开口。
她是想说的,想有一个人可以说,说她胸腔里那一片荒漠里被灌进了多少脏污,好像,说了就能少一点,换进来一口清新的气,让她得以喘息。
“点天灯,也有几个要点。”
小溪认真地点点头,表示他在听。
又想到点头她看不到,小溪拍拍她的头,“嗯。”
礼礼被拍愣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点天灯之前,要先把人在油锅里泡一晚上,第二天,把人提出来,吊起来,在他头上钻一个洞,把煤油灯放进去。”
庄溪:“……。”
庄溪:“那为什么还要泡一夜,头上钻洞,放煤油灯就死了吧。”
礼礼忽然笑了,只有心里没有黑暗,不会折磨人的人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吧。
这是庄溪看到的她第一个正常的笑。
小溪:“礼礼这样笑真好看。”
礼礼:“你知道上一个说我笑得好看的人,后来怎么样了吗?”
庄溪:“……。”
小溪已经把礼礼的头发一点点擦得半干,从礼礼坐在座椅上之后,就再没一滴水滴到她身上。
他拿出一个小吹风机,“礼礼今天不要说了,等会你要睡觉,晚上这种事说太多,睡觉后做噩梦怎么办?”
“白天再说,今天安心睡一觉吧。”
小溪说完,礼礼刚张嘴要说说什么,一阵暖风吹拂在她头上,猝不及防地让她一颤。
只有风,从发根吹拂到发尾。
他的手没有直接贴在自己头上过,刚才一直隔着毛巾,现在只握着她的发尾。
明明连她的头都敢拍,在这件事上这么小心。
礼礼感受着头顶上让她陌生的温度,恍惚地想着目前的一切。
没多久,风停了。
小溪:“礼礼,你去睡觉吧。”
礼礼:“你给我做裙子,不怕被做成人彘吗?”
小溪笑笑,“在这里,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小溪:“礼礼也不要怕,这里只有我们以及刚才见到的那两个人,远远和泽泽,他们很厉害,会保护你,你可以把他们当成……”
庄溪想了一下,“当成哥哥。”
听到哥哥这个词,礼礼好像冷笑了一下。
小溪:“总之,你安心睡觉。”
小溪:“我走了,我明天会再来。”
走到门口,小溪又转身对礼礼说:“礼礼,你不要怕,你要相信,这里,会很好。”
礼礼安静地看着他,她垂下睫毛,“你知道为什么我对人彘那么熟悉吗?”
礼礼:“有一天,我醒来,一睁开眼,看到那个人彘顶着两个血窟窿就在我枕边蠕动。”
庄溪猛然窒息了一瞬。
而礼礼已经盖上被子,转过身背对着他。
她实在太瘦了,缩在被子里小小一点。
小溪轻轻走出门,把门给她关严实。
他站在外面,一动不动地思考着。
礼礼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些都是真的吗?还是说她脑子里在创造一篇恐怖小说?
或许是她做过的一场了噩梦?
不管是什么,她这样,还能睡好觉吗?
小溪站在外面一动不动,远远和泽泽悄悄靠近他,两个小人什么也不说,就盯着他看。
庄溪回过神,就看到两个小人在他面前,安静地看着他。
小溪:“去睡觉呀,你们最近太辛苦了。”
两个小人还在看着他,小溪重复今天说过无数次的话,“今天好开心,是最最好开心的一天。”
小溪上前每个小人抱了一抱,“我要离开了,你们好好睡觉。”
两个粘人的小人这才打算离开。
他们刚要离开,小溪忽然说:“你们要好好照顾礼礼啊,她那么虚弱,就算明天她好一点,下地是不能的,最多让她摘草莓玩。”
远远:“???”
泽泽:“……。”
小溪最后上前抱了两个小人一下,心满意足地下线了。
洗得暖呼呼的爬到床上,展眼舒眉。
他真的很开心,无以言表地开心。
从今天起他成年了,他不需要倚靠人。
不要倚靠任何人,有的人听起来会没有安全感,但在庄溪心里是最有安全感的事。
小蘑菇长在枯树下面,缩在一片大树叶底下。
它不敢离开,它怕没了枯树自己会活不了,后来枯树自己离开了。
那它还有大树叶,大树叶是它的保护伞,它躲在树叶下的昏暗世界里,就可以做一个不用面对外面一切的小蘑菇。
后来它看到一道光,外面的另一个世界好像也不错。
最后时间到了,大树叶也撑不住了。
它小心地放下树叶,它没了树叶遮风挡雨,但是外面阳光灿烂,呼吸顺畅的世界真的很美啊。
庄溪嘴角带笑,缓缓睡去。
周一的早上,庄溪醒来的时间比往常还要早。
外面天还黑的,刚要蒙蒙亮,和现实时间一致的游戏里也一样。
小溪在山间地头走,手里抓着一把山野间寻到的小野花和好看的叶子。
因为时间太早,他的头发上和花瓣草叶上一样,沾着晨间的露气,湿漉漉的将头发凝成一缕。
小溪擦擦露水,寻遍山野,带回来满满一篮子野花。
他悄声回来,坐在自己门口挑选鲜花。
颜色过于暗沉的,不能要,一定要明媚,让人看到心情就好。
形状过于奇怪的,不能要,一定要是正常的花瓣,不会让人联想到奇怪的东西。
要可爱的,清新的。
叶子也要嫩绿嫩绿的,圆嘟嘟充满生机。
小溪挑了一会儿,选出一捧满意的野花野草,用枝藤编了一个圆形的小篮子,再用柔软的面料将它包裹起来,然后将一丛鲜花放入其中。
一个不算多精致的花篮子就做好了。
在游戏外操作实在有些难,篮子有些粗糙,但胜在野花很可爱。
庄溪按住门轻轻打开,远远看到礼礼和昨晚一样穿着衣服睡后,小溪轻手轻脚地走到礼礼身边。
她还和昨晚一个动作,面向墙侧身睡着,好像一整夜都没动过一下。
她几乎紧紧贴着墙,她和墙之间放不下其他东西,
庄溪把一篮子花放在她枕边,山野的野花给房子里带来一抹生机,一缕清香。
如果礼礼醒来,睁开眼看到的是这样带着田野气息的鲜花。
不管是噩梦还是什么,这些可爱的花映入她眼里,会取代那个可怕的人彘吗?
至少能消除一些心理阴影吧,心里留下的将是一抹山野的清香和花朵的明丽。
庄溪越看越开心。
小溪悄咪咪地离开,庄溪退出游戏。
简单吃了早饭,庄溪在固定的时间,换好衣服,背上书包下楼。
他今天只能上一上午的课,下午要请一节课的假做一件重要的事。
在此之前,他要先约好妈妈。
和梁森说好下午不用等他后,庄溪上午最后一节课刚下课就离开了学校。
他一边喝营养液,一边朝约好的地点走去。
戚雪楠看到他后,第一句问:“吃午饭了吗?”
庄溪点点头,戚雪楠便没再问,她只说:“有必要吗?反正房子现在也是你在住。”
庄溪看看时间,现在正是上午11点10分,正常来说,食堂11点才刚开门。
他点点头,很有必要。
爸爸妈妈离婚后,他还在上小学,他们有义务抚养自己到成年。
那时候,庄溪在爸爸的新家住过,也在妈妈的新家住过。
初中开始,他就经常回原来那个小房子住了。
初三一毕业,他终于无法忍受,不管不顾地从妈妈家里跑出来,决绝地说再也不要回去。
他看着软,爸爸妈妈都知道他骨子有多执拗,脖子上至今还在的伤疤提示着他们,所以他们不强迫他。
那时候,他跟他们商议,做了一个决定。
他不要他们的抚养费,以后也不给他们添任何麻烦,他只想要那个小房子。
那个小房子又小又旧,不管是在他们谁的眼里,也不算多重要的东西,甚至他们都不想看一眼那个装着他们失败婚姻的房子,所以他们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