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立迦勒底(113)
那个少年身高与她差不多，掌心下抓住的肩膀也有些硌手。若是没有那件黑色的长风衣和腰上绑着的一圈炸|药，他说不定比立香这个女孩子看起来还要瘦弱。那张全黑底色的面具将他整张脸都覆盖住，唯有下半部分用白色画了类似笑容的夸张牙齿。尽管不合时宜，但立香却觉得他的兜帽和面具看起来都像是只龇牙咧嘴没有耳朵的兔子。
——为什么你会作出这种事呢？
这样想着，她慢慢合上双眼，任由自己的意识陷入深眠。
***
“为了将来的英雄分析？这是什么垃圾？居然还写到了No.13？喂喂，别开玩笑了。废久就乖乖的像个垃圾一样呆着吧！”
被撕碎的纸张化作漫天飞雪，墨绿色头发的男孩低下头颅，死死咬住嘴唇却也无法抑制胸腔内燃起的愤怒。捏紧的拳头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能忍住。瘦弱的身躯像是营养不良的小豹子，张牙舞爪冲了过去。
但他不顾一切冲上去，换来的却只有自己满身伤痕。而始作俑者却趾高气扬将他踩在脚底，掌心的爆炎火光明亮却又刺得人眼睛生疼，几乎想要流泪。
——无法理解。
——如果连咔酱这样欺负人的孩子，都能因为拥有强大的‘个性’而成为他人眼中未来的职业英雄……
——那【英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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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淤泥的包围中醒来，迎着清澈透亮的碧蓝天空与不时飘落的樱花花瓣，自孩童时代就一直憧憬疯狂崇拜的NO.1英雄欧尔麦特，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个，抱歉……但是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想问问欧尔麦特先生！”
“没有‘个性’的人，也能成为像你一样的英雄吗？”
然而，与欧尔麦特干瘪后的真实模样一同出现的，还有对方对他问题的否定。
“有梦想是好事，但也要学会正视现实啊，少年。”
天台的门缓缓合上，如同最后的希望被掐断火苗。欧尔麦特的笑容并非是无所畏惧，而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欧尔麦特的强大并非永久不变，甚至还被敌人袭击伤到万分憔悴。
——那么，我要面对的现实，是什么呢？
瘦弱的少年站在楼顶的天台上，看着远方的爆炸与升起的浓烟。书包的重量前所未有的沉重，世界的色彩也在瞬间天翻地覆。如果连一直以来最崇拜的英雄都不认同他能实现梦想，那他又该何去何从？！
***
人类这种生物，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呐？
雄英高中的入学笔试顺利过关，有个少年满心欢喜的踏入实战测试的场所。仿真的高楼大厦之间，有风拂过他柔软蓬松的墨绿色头发。但在一群充斥着各种‘个性’的学生之中，唯有‘无个性’的绿谷出久成为了唯一一个0分的选手。
理所当然的，只通过了笔试而没能通过面试的他，迎来了雄英高中寄来的、打着大大“不合格”字样的通知书。
同样的，知道了区区一个废久居然还是和自己一样报考了雄英高中的爆豪胜己，再次对他展开了毫不留情的嘲弄。甚至在某一日，绿谷出久还在自己的课桌上看见了用马克笔写的大大的“去死吧！废久！”的字样。
——咔酱自尊心很强，这种东西应该不是他写的。那么……啊啊，果然是咔酱的跟班们干的。
分不清是哪个角落传来的嗤笑，绿谷出久在课桌前低垂下头，拿着沾了水的纸巾一下又一下用力擦着桌面。仿佛只要将那些难堪的马克笔字迹擦去，就能将旁人轻蔑的视线与鄙夷的目光全部擦去。
——是啊，原来如此。
——这就是，属于我的现实。
悲伤的愤怒的哀叹的绝望的……那些情感一点一点汇流形成苦涩的大海。绿谷出久向着海面投下的那点微光奋力伸出双手，但无形的锁链却缠住他的身躯，一步一步将他拖进静谧幽深的海底。
永不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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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苦】
【无法呼吸】
【我好痛苦】
【这不对劲】
【我好痛苦】
【……】
【为什么，我如此痛苦？】
***
“已经没事了！”
“要问为何？”
“因为！我来了！”
金发的肌肉壮汉穿着亮眼的红蓝配色制服，粗犷的线条令他与周围人格格不入。但当他数次往返灾害现场，一分钟的时间里就救出了足足百人的“战绩”，以及他那份大公无私的救人格言，却令【英雄】这一概念牢牢的深入人心。
——啊，真好。
——我也想成为……英雄！
孩子的目光总是热忱无比，孩子的梦想总是率真无垢。
但名为现实的怪物，却从不会对孩子温柔。
“非常抱歉，您的孩子是‘无个性’。”
伴随着医生的诊断同时出现的，是一道“喀啦”出现在孩子内心世界的裂纹。
“呐呐，大家知道吗？出久没有‘个性’哦！”
“什么啊？居然没有‘个性’吗？好废！”
“这样的话，就不是‘出久’而是‘废久’啦！”
心中的裂纹在扩大，胸腔内的心脏也在颤抖。
昏暗无光的房间里，只有小小的孩子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将自己最爱的NO.1英雄欧尔麦特救人的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眼眶之中不知为何也不知何时起满溢了大量的泪水，整个世界只有欧尔麦特救人的宣言分外刺耳。
“呐，妈妈。”
“我也能……成为他那样的【英雄】吗？”
他在笑，眼底却有泪水即将决堤。微微颤抖的声音带着令人心痛的沙哑，与身后屏幕上欧尔麦特坚定闪亮的微笑形成强烈又鲜明的对比。
但是眼前那位有着墨绿色长发的女人却笑不出来。
在这个全世界有八成人都具有特异‘个性’的世界，罕见的无个性却成为了某种意义上残缺的人。在这种情况还是想要成为职业英雄的话，便宛如拖着残缺不全的腿与他人站上赛道，哪怕跑得头破血流匍匐在地，能做到的也只有仰望他人将自己远远甩在身后。
丈夫常年在海外工作，在国内只靠自己一人努力抚养孩子的母亲半跪在地上，满腔爱情悉数化作泪水，即便将她拥有的全部世界双手奉上，也唯有这点无法帮助出久。
“……对不起，对不起呢，出久……对不起，对不起……”
她能给予那孩子的只有爱。
但世界就连绿谷出久所拥有的唯一一份爱，都要残酷地剥离夺走。
***
【不要死】
【求你了，妈妈】
【我当不了英雄也没关系】
【真的……拜托了】
祈祷是弱者的哭泣，拯救是强者的特权。
就连温柔，都是只有强者才配拥有的东西。
——为什么，没有英雄来救妈妈呢？
曾经给予自己温暖的柔软怀抱，成为了僵硬、冰冷且不会动弹的物品。而绿谷出久身体里的某样东西，也与其上布满的无数道裂纹一起轰然碎裂。
——啊，这样呀，我知道了。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英雄】嘛～
***
黑白色的面具依然涂着大大的笑脸，墨绿色头发的少年也在微笑。
但那真的是【笑容】吗？
她不知道。
***
最先发现藤丸立香不对劲的，是在附近巡视的职业英雄【午夜】。
不过，与其说是最快发现的，倒不如说午夜是距离事发地最近的那个。
披散着橘色头发的女孩子睁着双眼，瞳孔却无神涣散。她的双手死死抱住自己，全身蜷成一团紧缩着。除了“好痛”之外什么都不说，乍看下去仿佛是遭受了精神系个性的影响。
至少，在午夜掀起手臂的紧身衣，释放她的睡眠香‘个性’时，少女御主连半分睡意都没有，依然瞪大眼睛捂住自己的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