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立迦勒底(280)

　　海军追捕海贼没有错，追捕海贼时会出现牺牲也没有错……但当那个“牺牲”是大量本该逃出生天的无辜平民时, 那股极为强烈的违和感立刻让胃部揉成一团, 几乎要让藤丸立香当场吐出来。
　　但她没有。
　　梳着橘色马尾辫的海军少女站在原地, 身姿令人联想起从不屈服于风暴的青松。尽管军衔只是个军曹的她与海军大将之间相差的距离堪比珠穆朗玛峰，但若是有人能够看清藤丸立香眼中金色的光辉, 那么任谁都会发现，那位少女是个对着天空就敢开宇宙飞船上去的主儿。
　　“请恕我拒绝。”
　　橘色马尾辫的少女抬起头，昂扬挺拔得像是海军军舰上的桅杆。除非龙骨断裂船只沉没, 否则那根悬挂着旗帜的桅杆绝不倒下。
　　“为了一个区区的可能性, 就要赔上在场这些无辜平民的性命, 我拒绝。”
　　赤犬皱眉，“你要摒弃海军的正义吗？”
　　藤丸立香面色不善, 就连语气都显得格外尖锐。
　　“海军的【正义】是什么？对无辜弱小的人挥起屠刀吗？”
　　“那是你的曲解。”
　　赤犬有些不快, 但顾虑到藤丸立香是海军现在冉冉升起的双子星之一, 是被上层一致看好的新生代未来, 这位海军大将还是压住性子耐心解释。
　　“今日挥起的屠刀，是为了避免日后出现更大损伤的阵痛。一旦被火拳艾斯逃走, 他的身份若是被人利用, 不要说掀起海军与海贼的大范围势力交战, 甚至有国家因此遭到覆灭也不是不可能。那个时候引发的战火, 足以将数条伟大航路上的岛屿、国家以及千千万万数不尽的无辜之人牵扯其中……既然无论如何都会出现牺牲, 我宁愿选择在这里将火拳艾斯存在于此的那一丁点可能性赌上，也不愿去面对那个战火连天的未来！”
　　多年以前，哥尔·D·罗杰被海军抓住, 但某种意义上，那个男人也是选择了类似自首的方式。处刑台上的他仅凭一句话就要掀起波澜壮阔的大海贼时代，若非海军实力稳固，又有实力正值当年的多位大佬纷纷出手，只怕这个世界早就陷入了海贼实力独大的可怕局面。
　　尽管世界显得有些像是和平到极致的一滩死水，但那都是多位海军连日不休，多次征战才最终压制下来的形式。但随着当年强大的海军逐渐老去，海军陷入青黄不接的尴尬局面。
　　与此同时，被压制许久的海贼却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赤犬压低帽檐，哪怕用脚思考都能想象的出来，若是被那些海贼知道当年被处刑的海贼王哥尔·D·罗杰的血脉还活着，而且还是个颇有名气的海贼。无论是要利用他的名号，还是直接利用艾斯本人……再加上现在站在艾斯身后的还有一整个白胡子海贼团，想必到时绝对会掀起一场可以将整个世界都卷入的风波。
　　而与那样庞大的、甚至可能会改变世界格局的飓风相比，区区一座小岛与岛上的一些平民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算是只会加减法的小孩都知道，孰轻孰重。
　　可站在赤犬大将面前的橘发少女却摇了摇头，目光坚定。
　　“海军的职责的确是逮捕或杀死作恶的海贼，但是，海军之所以要与海贼进行战斗，并非是为了单纯夸耀自身强大的实力，也绝不是为了赚取海贼身上的赏金——无论军衔高低，无论所属区域，海军不惜牺牲也要与海贼战斗的理由，是为了守护！”
　　“为了守护那些惨遭杀烧掳掠的人民，为了守护留在岸上的亲人朋友，为了守护海岸线与岛屿居民的宁静生活……海军是为了守护这些，才会拿起武器与海贼交战，哪怕牺牲也在所不惜！”
　　“至于赤犬大将你所说的‘未来’，谁都说不准会不会真的发生。而我只知道——如果连近在咫尺，现在就在我面前的这些弱小无辜的平民都无法保护的，才不是【正义】。”
　　赤犬眼神闪了闪，“那不是什么‘说不准的事’，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未来！”
　　“但是那个火拳艾斯在不在这些平民里都无法确认，我们又凭什么决断那些无辜之人的生死？！”
　　藤丸立香一锤定音的发言，足以确认她和赤犬根本谈不拢。而当玛修与立香并肩站直身躯，甚至隐隐有些要挡住赤犬前方道路的时候，就连青雉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是彻底谈崩了。
　　“咳咳。”
　　眼看两个人剑拔弩张，分分钟就要打起来的节奏。围观了全程的青雉突然发觉现场似乎只有自己的地位足够高，于是只能苦着脸硬着头皮试图劝架。
　　“萨卡斯基，我能理解你的出发点，毕竟都是为了正义……但是立香小姑娘说的也没错，比起不由分说全部杀死，不如先搜查一下，看看那个海贼艾斯是不是真的混在逃难出来的人群里，如何？”
　　说到最后，这位海军大将分别看了一眼立香和萨卡斯基，明明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却在最后询问的时候带出了点可怜兮兮的感觉。
　　别问为什么，光看他这么个满脑子只有翘班的人都开始劝架当和事佬，足以证明现场的气氛有多么的一触即发。偏偏出现理念冲突的一个是海军现在为数不多能扛大梁的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另一个则是逐渐开始闪耀的海军新生代“双子星”之一的藤丸立香。这两个若是真的打起来，不管最后受伤的是哪一个，归根结底都是海军内部的损失。
　　“……全员听令，将岛上出来的所有平民全部搜查一遍。”
　　或许是考虑到“青雉”库赞与自己的同僚之情，又或许是觉得胆敢正面和自己争辩【正义】理念的藤丸立香胆识过人，出乎意料的，最先退步的居然是“赤犬”萨卡斯基。
　　他瞟了立香一眼，板正严肃的脸孔上全然看不出有对平民的任何温情。
　　“若是没有发现的话，也就算了，但——若是发现艾斯在逃难的人群里，那么所有人一律格杀勿论。”
　　“还有，立香军曹无视军衔，肆意公然顶撞上级长官，今天开始负责船只清扫三个月，当月工资减半，并写一份悔过报告书上交。”
　　就在萨卡斯基公布了对藤丸立香的处罚后，这位海军大将却弯下腰，用自己凶狠到锋芒毕露的双眸直视着那个橘发的小姑娘。那目光阴沉得可怕，即便他正面对视的并非是藤丸立香身侧的玛修，但粉色短发的少女依然忍不住瑟缩了下肩膀。
　　“别紧张。事实上，我还挺欣赏你的胆气。但你这份【正义】的理念，若是在亲眼目睹自己放跑的海贼掀起腥风血雨，导致更多的人流离失所乃至失去性命……你又能否继续坚持呢？”
　　说完，赤犬便直起腰板，目视前方淡定走开。那双为正义而偏执的双眸深沉又危险，仿佛已经无法映照出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
　　目送赤犬大将走远，玛修抿起嘴，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扯了扯藤丸立香的衣角。
　　“前辈，那个……不用理他……我果然还是觉得前辈的【正义】才是【正义】。”
　　“不，玛修。对方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突然有些担心。”
　　“诶？前辈在担心什么？”玛修歪了歪头，稍稍有些留长了的粉色短发从她的耳畔滑落。而属于少女那双剔透的眸子，则满满倒映出了藤丸立香的身影。
　　迦勒底的少女御主面色不虞，金黄的双目在望向赤犬离开的方向时，则少少显露出了点难以说明的复杂感觉。
　　“比起代表【正义】的海军与代表【邪恶】的海贼开战，我最怕的却是——每个人秉持着只属于自己的【正义】，各自为战。”
　　“……抱歉，前辈，我稍微有些难以理解。”
　　“唔，直白一点的话，大概就是每个人都好心办坏事……吧？”
　　梳着马尾辫的橘发少女望向大海，那座曾经承载了许多平民生活痕迹的岛屿已经沉没到半山腰，而在遭受了多种爆炸以及最后赤犬铺天盖地的岩浆洗礼后，那座岛屿甚至已经让人无法辨认它原本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