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行。这可不行呢。
短刀安静地望向太宰,望着时间彼端的那个人。
看见太宰是如何得知了刀剑付丧神的消息,隔着几条街道曾与他们近距离接触过。……原来他们曾在这样近的距离里,却擦肩而过了。
短刀们也看见太宰是怎样处理了来自“纯白房间”的几人。死亡与殉情,挽留与毒药。……双份的毒药。
短刀们望着太宰治。他们所目视的终于不再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掌权人、一个将时之政府与审神者玩弄于掌心的上位者、一个坚不可摧深不可测的港口黑手党首领。剥去重重外壳,这个男人只是向世界投去倦怠的一眼……他终于睡了。
接着,时间重新向前流动。
刀剑们熟悉这种感觉。
说到底,拥有“世界时间线重置”这种经验的,确实只有刀剑付丧神而已。
借助这种经验、硬生生闯过时空乱流、从上一条时间线里确认事件发生的前因后果。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刀剑付丧神了。
……可是,这样就够了吗?
无机质的眸光,倒映着新的时间线。
太宰治依然端坐在那张漆黑王座上。他身上既有王的威严,亦有恶魔的冷酷。他派遣出了部下、秘书、武装下属,来来往往的众人都在他的股掌之中,却只身一人前去赴一个明知结局的约。太宰赴约时便褪下了完美无缺的外壳,坦露出无武装的内里。……他是故意的,故意要得到一句不再留恋的“再见”。
这样就够了吗。
这样就……够了吗,太宰?
‘咔嚓’。
代替流不出的泪水,鲜血顺着额角滚落,濡湿了眼睛。
“……真是,对不起啊、大将。”
药研安静地说。
“我们是……八百万神明的、末流。……”
五虎退近乎无声地,接上了兄弟未说完的另一句话。
“而且,只知道斩杀……”短刀静静说道。
“如果能够,祈福的话。”
如果能够,祈福的话——
一定会为你降下福祉的啊,太宰。
太不公平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说什么“已经幸福”了之类的胡话,————这不是弥天大谎吗?!!!
真正的幸福,才不是“让别人幸福”就好了啊!!!
“……”
短刀们默契地松开了紧握刀柄的手。他们珍爱地最后摸了摸自己的本体刀剑,顺着一寸寸碎裂的刀刃抚摸到鞯身,最后归刀入鞘。
已经重伤的两把短刀,站立在时空的间隙里。
他们放弃了寻找降落世界的锚点,只安静而虔诚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神明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
稍微听一听,神明的愿望吧!
求求了。拜托了。任何一位、能够祈福的神明都好!
就让那条从未真正存在过的“缘线”。
让那条几乎快要完全消失的“缘线”。
重新系紧吧——————!!!
就在这时,短刀们听见了:
“药研藤四郎、五虎退。来我身边。”
呼唤他们名字的、声音。
第211章 39
Lupin酒吧。
耐穿的皮鞋、浅色的长裤、沙色的风衣。
站在楼梯上的人,那个姜红色头发而下颌上微带胡茬的男人——
果然是织田作之助。
他行动时动作轻便矫健,并不比猫爪按在地面上所发出的声音更大;他环顾酒吧时神色间带着细微的、常人无法判断出来的机敏,那是唯独只有曾身处于黑暗世界、哪怕沐浴在阳光之下也深入骨髓的某种习惯。这习惯令织田作之助有所准备地前往一场与黑手党之间的会面,也令他……
隐藏在沙色风衣之下,原本并不起眼的腋下枪套里。
现在,正空空如也。
但是不知为何,织田作之助微微愣了一下。
可以说这个表情细微极了,如同白纸上飘落一片细碎的纸屑,换做别人、就算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们也很难辨别,估计国木田独步又要头痛起来,说些什么“你倒是生气啊、快去给我拒绝那些抓着你聊天的老头老太太啊”之类的话——而织田作之助又要茫茫然地回以“我已经生气了”等等既天然又莫名槽多无口的台词。
可这个微小的表情变化被人一眼捕捉到了。独自坐在吧台最里侧、黑衣红围巾的年轻男人颤了颤眼睫,原先低垂着的视线向上移,不再盯着织田作之助的双手看。他脸上的微笑动摇了一瞬,像石子击落水面溅起的那圈涟漪,织田作之助莫名联想到碎裂成块状的滑稽面具——不久前咲乐曾打碎了一个,哭得伤心;可这个男人早已不会哭泣了。陌生的黑衣男人只是说:
“不坐下吗,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便把手里的双枪收起来。
他没有全部解除武装,终究还是留了一把,放在吧台上。
随着冰冷机械与木质柜台的碰撞声,织田作之助也落座了。
他没有坐在与黑衣男人相邻的位置。他隔了两三个座位,坐在靠近楼梯的地方。
——适合随时撤离的地方。
“……”
轻柔的、绵长的、萦绕在空中的爵士乐女声。
轻柔的、绵长的、萦绕在空中的某种看不见的苦痛。
歌唱着离别的低哑歌声中,男人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那只鸢瞳、那只曾被什么人解开绷带的右眼,像是要确认什么一样向右侧看去。
他以为自己看见身侧有人一同举起杯来,打磨圆润的冰球在杯中上下浮动,琥珀色的酒液映在灯光下微微泛着光——“干杯”;一眨眼之后他又看见一张三人的合照,再一眨眼他便又看到合照边放着一只苹果,一把雕花小刀狠狠插在苹果深处,黏糊糊的汁液顺着刀锋往下流淌;又一眨眼所有斑驳的幻象尽数消失不见,黑衣红围巾的男人只看见右侧空荡荡的桌面——与一把对准了自己的手枪。
他停顿了片刻之后才像是吞着刀片一样呼吸起来。这个男人又坚强地黏起他的假面,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假惺惺地笑着:“…………”
这幅面容堪称完美无缺,唯独说话时男人哑了嗓子,有一瞬竟然张口无言。
那还能做什么呢?
那还能做什么呢?
那、不如,喝杯酒吧。
黑衣红围巾的男人站起了身。不知为何他站起来的同时稍微有些踉跄,左手下意识在吧台上一按,差点打翻了酒杯。不过男人并不关心他自己的情况,熟练地忽略了左肩上毫无道理而突如其来的激痛,脸上挂着勉强算是有的浅笑:
“想喝点什么?”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开口说,“‘螺丝起子’,不要苦酒。”
男人就像是对自己笑了一下般,回答说,“……我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男人走去了吧台后面。他这一次调酒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多生疏的动作,没有多做犹豫就在酒架上选好了伏特加和琴酒,放冰块,倒柠檬汁,伸入搅拌棒。他微微垂头搅拌酒液的时候神情专注极了,好像整个世界都浓缩在这样一杯酒里。这杯酒很快调好了。金橙色的酒液,甘醇酒香伴随着酸甜的果味,溢散在空气里,与这间名为Lupin的酒吧轻而易举融合为一体。男人最后把一片新鲜的香橙插在杯口,端给了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没有去接。“放在这里就好,”他想了一下:“谢谢。”
男人没有对织田作之助的警惕保持以什么负面情绪,只依然维持着他那副若有若无的笑脸,依言把酒杯放在织田作之助手边,转身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这个动作里诡异的透出些乖顺的意味,又像是拼命遮住眼睛捂住耳朵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愚笨小孩。织田作之助沉默地侧头看了陌生男人一眼,终究还是没去品尝美酒,更没有伸手去触摸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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