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里,“愿力”竟然能如此使用——这对李好问来说也是一项新发现。
但他想了想,又问章家小娘子:“你是怎生想到这个主意的?”
章家小娘子立即答道:“是炼石宫通知的呀!”
楚听莲也点头:“是的,当晚平康坊中不少院子也从炼石宫得了消息,给门口贴上了门神画像。倚云楼倒是第二天才贴的。”
章家小娘子又笑着补充道:“听说,是赵姐姐带人忙了一夜,家家户户去通知。还有,还有那位,崔娘子……”
是妈妈?
李好问心里微微一怔,倒是没想到这位也参与其中。
这么说来,“炼石宫”于保护长安百姓一事上出了大力。
李好问顿感满心安慰——昔日在昆仑神山上,“零”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这地上神明绝不会插手干预此事,给李好问造成了很大的心理负担。
但还好炼石宫没有选择袖手旁观。
只不过李好问还无法确定这是出自娲皇本尊的意志,还是出于炼石宫中众人的自发行为。
“不过……”
说起后续,章家小娘子也稍微泄气:“这几天,城里的情形却是越来越糟糕了。”
李好问一急,忙问:“是门神画像不起作用了?”
他本就对自己“扮演”的门神没有多大信心。
章家小娘子摇摇头,伸出手指,认真地数着:
“第一,因为皇帝陛下离开了长安。”
天子李忱又一次遭遇唐宫恐怖夜,果断当了“李跑跑”。
毕竟大明宫与太极宫两处没有门神镇守,另外宫廷之中多倾轧加害之事,怨气重,人们感受到的恐惧也比较明显。当“红灯笼”降临时,宫中的情况想必更糟糕一些。
于是,皇帝先撤了。
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们紧随其后。
留在长安的百姓自然多少失去信心,惶惶不安,生怕长安城也像六十多年前那样,成为人间炼狱。
“第二,那‘红灯笼’每夜出来,进行骚扰,一连几天,人人晚上都睡不好觉,随时要防着灯笼冷不丁就飘进来。长此以往,精神便差。”
李好问也明白,疲倦加剧了愿力的涣散,没有足够的愿力,那画像的防御效果便大打折扣。
另外,那些诡异现象的出现,也严重干扰了长安百姓的日常生活,该出门采买的不敢去了,该做生意的不敢开张,打工的赚不到工钱,家里揭不开锅……这诡异现象若是不能根本解决,而是一直这么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件是,虽然这几天晚上人人躲在家中,看不到外头的情形,但……天上的红灯笼是真的越来越多了。原本我们姐妹一点儿都不怕的,现在也只觉得越来越害怕了。”
闻言楚听莲也点头附和道:“是这样没错,我曾从倚云楼的窗缝中向外偷瞧过一眼——到了晚间,长安城上几乎密密麻麻的都是红点,那阵仗,似乎就像是把平康坊给搬到了天上。
“而我,瞧了那一眼之后,立刻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好问闻言追问:“楚娘子再详细说说,究竟是怎样的感受。”
他记得很清楚,在“零”给他展示的“未来”里,曾有一道长桥从天而降,带来几乎无尽的怪物与灾难。现在长安所面临的,恐怕还只是正餐前的小菜。李好问却需要了解,那究竟是什么,于普通人有何影响。
他相信楚听莲一定能用最准确的语言描述那种感觉。
果然,就听楚听莲道:“当时我感觉浑身发凉,但是下一个瞬间又似乎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的头顶……那时的我害怕到了极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与我隔窗相望的那个东西……”
说到这里,楚听莲脸色苍白,应当是再度忆起那般可怕的时刻,再次出现了与当时一模一样的生理反应。
“……那个东西,它似乎就是,恐惧本身。”
“恐惧本身?”
李好问深吸了一口气,默然片刻,才道:“我知道了!”
待到将几位重要的见证者都问完,诡务司众人才有机会重新聚在李好问身边。
秋宇带头询问:“李司丞,我等究竟应该怎样行事?”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样的问题,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认为李好问是他们的主心骨。
李好问开口道:“我知道方法,但只是诡务司的力量恐怕还不够。”
说着,他将视线投向跟着一起来的天女魃与苌弘,开口询问:“两位,可愿助我?”
这两位都是一脸肃穆,应道:“尽管吩咐。”
李好问便转向司内所有人,道:“我想请各位分头行动,请神佛出面,解民之倒悬。”
众人万万没想到李好问所求竟是此事,一时都没能说出话来,只是各自细听。
“无论对方位格如何,手段如何,我只求一个承诺:在我需要的时候,对方能够借一点力。
说到这里,众人都明白了,各自离开。
天女魃与苌弘都各自有手段和相熟的仙神,便各自使出各自的法门离去。
余下诡务司众人也多多少少有些法门,比如吴飞白可以与“占卜之神”紫姑好好絮叨絮叨。
除此之外,天子李忱跑路之后,长安城中还有些留守官吏,在如今长安遭逢大难,秩序缺缺的时候,诡务司也同样需要他们出面。这件事,交给不良帅出身的叶小楼和与各衙门打惯交道的章平再合适不过。
如此一来,各人便趁着天光还在,诡物未出的宝贵时刻,各司其职,各忙各的去了。
李好问也有他自己的算盘。
他先去了波斯十字寺,去找景教在长安的执事查克。
但令李好问吃惊的是,离开长安大半年,这波斯胡寺非但没有重新焕发生机,吸引更多信众,反而越发衰败凋敝。
李好问拍门拍了半天,才将查克叫出来开门。寺中空空荡荡的,吉鲁和马赫什都不在寺中,不知去了哪里。
查克也不复当初在灞桥畔送别的意气风发。他下巴上那一丛大胡子生得更浓密了,但已转灰色,里面肉眼可见,混着一枚枚银丝。查克本人也显得愈发瘦削,颇有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一见到李好问,查克那双眼睛陡然睁大了,然后还像是生怕自己看不真切似的,伸手揉了揉。
然而他浮上脸颊的笑容突然消失,查克的脸色突然变得晦暗,露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不过,在李好问开口之前,查克还是勉力在脸上堆上僵硬的笑容,开口道:“太好了。李司丞,真没想到在离开之前,吾还能与您见上一面。”
李好问难免吃惊:“离开?”
但他如今心思动得也很快,马上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查克,就因为长安城的事,你要从此离开?”
查克黯然点头:“是的,吉鲁和马赫什都已经先一步回吐火罗去了。吾这一两天内也会离开长安。李司丞,咱们要从此别过了。”
李好问皱眉,反问:“你是得到了景尊传下的圣谕了吗?”
若不是景教内部的决定,李好问相信这位查克执事是绝对不可能离开长安十字寺,返回吐火罗去的。毕竟这位向道之心如此坚定,可是连灭佛那时的那般贫弱与苦楚都忍下来了,没道理在他的信众们最需要精神慰藉的时候离开这里。
查克半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审判日即将到来,届时长安城会变成一片燃烧着的血海。人们会为他们往昔所作的恶付出代价……”他就像是复述经文似的,声音毫无起伏地念着,直到被李好问突然打断。
“查克,你其实自己也不相信这些对不对?!”
李好问忽然激动起来,大声问。
“那些……那些都因为是世人自己造的罪孽……”
说到这儿,查克脸上的肌肉抽搐一下,随后他整张脸似乎全都皱了起来,眼中流露痛苦不已的表情,随即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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