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人站在雪松林外,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
从两界边境回来的路上,他琢磨起了之前被他“提头换功勋”的恶魔领主的话,他在派对里提到,他有一个偷袭永无乡的计划。齐乐人当然没有错过这个情报,在砍完恶魔领主后,他顺手抓了几个他的心腹,这才搞清楚了他的计划。
魔界地大物博,无奇不有,恶魔的种类繁多,就连魔界的恶魔自己也搞不清楚。其中有一支族裔有一项特殊的能力——它们擅长伪装。只要吃掉模仿对象的脑子,披上模仿对象的皮肤,它们就可以实现完美伪装,甚至能出脑中解析出一部分记忆。
这位恶魔领主将这群恶魔秘密派遣到了戍北教区,执行这次任务。
齐乐人把这件事上报了,但是情报传递的速度还赶不上他回来的速度——这一次,他被特许使用教廷的传送阵,瞬间从遥远的边境来到了戍北教区。
和他一起被传送的情报员赶去送情报了,齐乐人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是直接回永无乡给宁舟一个惊喜呢,还是去戍北教区处理一下这次事件?
他着急想见宁舟,但是这次的恶魔入侵事件又让他放心不下。
最后,身为审判所执行长的责任感让他按捺住了私人感情,亲自走了一趟事发的小镇,沿着恶魔的踪迹,他追踪到了雪松林外的玫瑰教堂。
这所教堂外包裹着一层教廷的结界,大群恶魔蹲守在外面,等待结界的能量耗尽。
齐乐人不禁疑惑,这个结界一看就是教廷的风格,是谁被困在里面了?
不管是谁,先把人救下来吧。
这群恶魔虽然数量多得让人头皮发麻,但是在力量等级的差异前不堪一击。
之前那个恶魔领主拥有半领域,姑且能和他过几招,这些最多不过中阶的恶魔,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
只需要动用一点外溢的本源力量,就能够把它们置于死地。这就是噩梦世界残酷的等级差异,一个层级的力量差距,就是毫无翻盘可能的生与死。
齐乐人的半领域缓缓展开,如有实质的压迫感瞬间笼罩在教堂四周,恶魔们困惑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它们的体内突然充满了力量!
涌现的力量让它们既惊喜又疑惑,可是随着力量越来越奔涌,它们开始感到慌乱。
坚硬的皮肤下,血管膨胀扩张,它们的身体像是一只只被充满了气的气球,在内部的力量爆满之后……
一声闷响,第一只恶魔的头颅炸开了,污浊的血液喷射在了雪松林间,无头的尸体缓缓倒下。这一声响是一个死亡的讯号,随着这只恶魔的倒下,更多的恶魔尸体跪倒在了雪地上,每一具都没有头。
从头至尾,它们没有看到袭击它们的人是谁。
假使它们能看到,一定会为这一幕惊艳:满地无头的尸体间,十六岁的混血魅魔少年面无表情地走过,从头到尾不曾低头看一眼脚边的尸山血海。
纵然是这样的傲慢与冷漠,他依旧魅力非凡,哪怕他带来的不是滚烫的爱欲,而是冰冷的死亡。
雪松林间仍在下雪,洁白的积雪已然被恶魔的血液玷污,满地猩红。
年少美貌的魅魔从血地中走过,既没有偶遇风雪,也没有沾染血污,他干净得像是林间与独角兽作伴的精灵。
唯独穿过结界时他受到了阻碍,才证实了他的身份,他的的确确有着恶魔的血统。
他用重生本源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将体内恶魔的血统压制到了极限,这才艰难地穿过了结界的防御,来到了教堂的大门前。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他灵巧地躲开了迎面刺出的剑刃,惊讶道:“特蕾莎老师?”
教堂里,已经绝望了的师生们齐刷刷地看着他。
“齐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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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真实的历史无法改变,但是对于现在既失忆又疯批的魔王宁舟来说,心理治疗是必要的。无证上岗的心理医生乐妹,他的生日是6月的最后一天,就是今天。
生日快乐~
第139章 诺亚方舟(三十七)
军团整装待发,前往救援。
带队的队长本想劝阻宁舟,他身上的伤势不轻,跟队救援力有未逮,但是宁舟坚持要去。
“我答应了他们要带援兵回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底是隐忍的泪光。
“队长,让他去吧。”队伍中,一个熟人说道。
是塞洛,两年前他在剑术比赛的决胜局中的对手,如今他已经从教会学校毕业,没有去骑士团,而是在军团服役。
“谢谢。”宁舟对他道谢。
“塞洛,你看好他,一会儿进去的时候,让他走在最后面。如果现场……就拦住他,不要让他进去。”队长叮嘱塞洛。
“是!”
军团的人都见过恶魔袭击人类的现场有多可怕,但是这个少年还没有。他幸运地生在了黄昏之乡,在审判所和母亲的羽翼下平安长大,如今永无乡将他视为珍宝,不敢让他早早面对域外的世界。
但他总会遇见血淋淋的现实,直面这个被恶魔击溃的人间界。
宁舟跟着军团的战士们一路急行,昨夜与恶魔恶战留下的伤口开裂了,他在流汗,也在流血,他的每一步都好像走在云端中一样悬浮,又像是踏在荆棘上一样刺痛。他咬牙坚持,心中唯有一股信念在支撑着。
“我背你吧。”塞洛对他说。
宁舟摇摇头,可还没说出拒绝的话就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伤口疼得爬不起来。
塞洛叹了口气:“上来吧,我们可没空等你。”
塞洛背起了宁舟,这个倔强的少年没一会儿就在他的背上昏睡了过去。
疼痛与疲惫中,他被带往了又一场噩梦里。
他梦见他带着军团的战士们赶到了燃烧的教堂,但一切已经太晚太晚了……他不顾战士们的拦阻冲进了火海,于是他看见了他余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他见到了黄昏之乡与永无乡之外,真实的人间。
没有欢笑与温情,没有悲悯与仁爱,只有最直白最残酷的死亡,毁灭一切美好的事物。
他跪倒在血与火中,像是初生的婴孩一样痛哭。
为他洗礼的不是新生,而是死亡。
弱小是有罪的,罪在无法保护他人。
他有罪。
梦里,他叫不出那些同学的名字,但后来他可以了。
他在他们死后才认识了他的同窗们。
他走访了每一位同学的家庭,向他们的亲人忏悔,从他们泣不成声的叙述中一点点拼凑出了这群少年的模样,他们的名字、个性、家庭、生平与梦想,他终于记住了,永远记住了。
他忍不住悔恨,假如他能鼓起勇气,早一点认识他们该有多好。
在老教堂的墓地前,他逐一为他们送上鲜花。
他试着从记忆中搜寻着那些本不被他重视的点滴。他依稀看见他们在林间做着幼稚的游戏,他们的欢声笑语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停了下来,他们畏惧地看着他,而他只是冷漠地走开。
现在,他们一起走远了,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将最后一束花放在特蕾莎老师的墓前。
他无法忘记特蕾莎老师最后看他的那一眼,那眼神中期待着奇迹。
可最后他没有为他们带来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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