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啊吴忧,又见面了,滑得不错嘛!”徐槐仍然戴着雪镜,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杞无忧知道他一定是笑着的。
“谢谢。”杞无忧嘴角微微勾了下。
一个弧度不是很明显的笑。
“不是让你休息吗,”肖一洋掀了掀眼皮,“怎么又跑过来了?”
“我休息好了。”杞无忧说。
他又看向徐槐:“徐教练,你明天还来吗?”
“嗯?我明天──”
还没说完便被肖一洋凶巴巴地打断:“关你啥事儿啊,训你的练去!”
杞无忧却好似没听见,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徐槐:“徐教练,明天你来的话会去单板公园么?”
“杞无忧!!!”
眼看着肖一洋就要发飙。
“我走了,拜拜。”少年迅速说完,拉上护脸,灵活地带动雪板起跳,调转方向,继续往山下俯冲。
来去都像一阵风,只余一道声音在高级道上回荡。
“明天见!”
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隐匿在白色里。
夕阳照在泥泞不堪的雪道上,映出一片明灿灿的金色。
这小孩儿……
徐槐看着远处明亮的金色雪光,心道,上次还一见我就跑呢,眼神凶得像是能吃人,现在怎么突然这么乖了啊?
作者有话说:
弟弟:乖巧.jpg(装的)
第16章 野得很
“滑得不错嘛?”肖一洋模仿着徐槐刚才的语气,眼神中颇有几分自得。
虽然杞无忧时不时惹他生气,但一码归一码,能亲自从武校里选出这么一个天赋奇高的小孩儿,肖一洋心里还是很骄傲的。
记得刚开始上雪的时候。面对着脚下陡峭的高级道,许多小队员都滑得畏畏缩缩的,放不开。
而杞无忧呢,相比于旱雪练习,他在真雪上反倒更加自如,屈膝,折叠,换刃,反弓,一路雪花带闪电地疾速飞驰。
从雪道上滑下来后,肖一洋询问他感受如何,杞无忧当时只说了一个字,爽。
徐槐收回了目光:“对啊,岂止不错,简直太棒了!”
少年在雪上远去的身影,再次印证了他先前的想法──平行大回转的神,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刚才肖一洋叫他……
“老肖,”徐槐漫不经心地搓了搓手套上沾的碎雪,“你刚才叫他什么?”
“杞无忧啊。”
“原来他不是姓吴呀……”徐槐有些哭笑不得。
整天听肖一洋“吴忧吴忧”的念叨,搞了半天,人家根本不姓吴。
“哪个qǐ?”他没有听过这个姓氏。
“枸杞的杞,木字旁加一个自己的己,”肖一洋也挺乐,“欸你知道枸杞是什么吧?”除了教这位外国朋友不认识的汉字,还要时刻关心他的汉语词汇量够不够。
“这我还是知道的,但是我没有喝过。”徐槐知道枸杞可以用来泡水,具有养生功效。
“我办公室里就有,泡保温杯里,再加点可乐,回头给你尝尝。”
“加可乐?”
“对,你喝过姜丝可乐没?”徐槐说没有,肖一洋便毫无心理负担地忽悠道,“这个可乐泡枸杞跟它的功效是一样的,驱寒。”
听起来好像有点诡异……但徐槐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相信。
队员们的又一趟滑行训练完成。
站的时间太长,肖一洋有点累了,索性往铁绿色的护栏网下一坐:“哎,你别看那小孩儿平时看上去一声不吭的,但其实性子野得很。”
话题又转回到杞无忧。
“是吗?”
没看出哪里野了,刚才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不是挺乖的嘛。
徐槐坐到肖一洋旁边,随意道:“野点儿好啊,中规中矩的也没什么意思。”
他始终认为,单板滑手是需要张扬个性的,或许并不仅仅局限于这个领域。
但他也明白,这里的文化有时不太能接受那种有棱有角、个性鲜明的人。这并非特例或个人偏见,而是关乎群体价值认同。他们通常会强调个人对集体的服从性,不会欣赏与群体价值相违背的人或事,做不到任其自由发展,而是多加苛责甚至打压。
单一的价值判断难免偏颇,徐槐无法找出原因,于是只好把这归结为文化差异。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肖一洋掰扯,他干脆换了个话题:
“无忧是哪两个字?”确认一下,别又听岔了。
“就是无忧无虑的无忧。”
无忧无虑。
像他的名字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徐槐想,他的父母一定很爱他。
许是觉得这个名字有趣,徐槐嘴里咂摸了好几遍。
“杞无忧,杞无忧……”
念着念着,他忽然怔住了。
记忆如同走马灯般旋转浮现,脑海中闪过一双眼睛。
黑而沉静的眼底没什么情绪,显得有点冷。但当与那双眼睛对上视线时,却又仿佛看到一种冷水中浸沥出来的薄光,干净而透亮。
小杞……
小齐……?
是同一个人吗?
只见过一次面,他不太能确定。
“他是从哪个项目转过来的?”徐槐只知道这批小队员里有几个是今年八月通过跨界跨项选材进入的集训队,至于具体情况,他并没有了解得那么清楚。
“武术啊,我没跟你说过?嵩山少林寺塔沟武校,就你去年去过的那个。”
徐槐短促地“啊”了一声,然后久久没说话。
肖一洋奇怪地看向徐槐,见他一脸恍然的样子:“咋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男人脸上,深蓝色眼瞳里流溢着一层浅淡的璨金光彩。
他说:“小杞不是想转项吗?我要了,让他跟我去崇礼练大跳台吧。”
???
怎么你也开始了?
肖一洋脸色一黑,怒道:“你做梦!”
—
杞无忧坐缆车上高级道时,正好遇到又滑完一趟下来的乔巍然他们。
“无忧,”乔巍然凑过来小声告诉他:“Ryan好像在高级道看我们训练呢,我和大威都觉得那人挺像他。”
肖教练旁边那个身穿奶油蓝滑雪服,又高又有气场的人,不是Ryan还能有谁?虽然他捂得很严实,但大家又不瞎。
徐槐还以为自己武装得挺好呢,都没有人认出来他。其实队员们不过是碍于怕被旁边的肖教练骂,所以才没敢和他打招呼罢了。
“绝对是他,”岳威打包票道,“要不是他我把这里的雪全吃了!”
说实话,比起看大威吃雪,杞无忧更想看徐槐。
“我等会儿确认一下是不是。”
坐在通往高级道的缆车上,他冷静且迅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等下见到徐槐该怎么和他打招呼,怎么说也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措手不及了。
那天认出徐槐的一瞬间,他竟然跟被驴踹了一脚似的转头就跑。
到底为什么跑……杞无忧后来想想自己都觉得挺好笑的,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是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对了,应该叫他什么?徐槐,Ryan,还是徐教练?
基础刻滑练习会不会太单调了,要不来套平花?做什么动作好呢?
……
训练时,杞无忧的精神是高度集中的,身体紧绷着,但意识却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
这和他以前玩长板速降时的感觉一样爽。
轻松自在,无拘无束,好似飞在云端。
杞无忧的训练状态一直挺稳定,之前被教练们轮番夸过不少次,都快听免疫了。
不过,和他们相比,徐槐的标准应该会更高一些吧,那自己的表现在徐槐眼里到底是什么样呢?
不管了,能达到及格线以上就算成功。
从山上滑下来,杞无忧在脑内复盘了一下刚才的表现,觉得差不多可以打个80分,扣掉上次见面的印象分,那就暂且算75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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