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锅水(125)
覃最检查完了, 手还扶在江初胯骨上, 这才抬眼看他。
“对不起。”江初低声说。
“刚才哥说话没过脑子。”他摁着覃最的脖子往前压, 抵上覃最的额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情绪上头时的话赶话是最容易伤人的。
江初现在想想他从嘴里冲出来的那些话,覃最听着得是什么心情,他就心疼得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好。
尤其还有覃最在刚听完那些话,仍本能一样朝他伸过来的手。
这两个画面和声音在眼前来回重播,江初越想越后悔。
——说出去的话可以用上火来打补丁,可真正让他心里过不去的细节,是他当时根本没像覃最想到他一样先想到覃最。
虽然能用他坐在驾驶座,首当其冲要考虑的当然是控车来做解释。
但江初自己知道,他刹车的动作就跟覃最朝他伸手一样,完全是本能在驱使四肢。
这话说不出口,只能闷在心里往肚子里埋,烧得他直想皱眉。
覃最依然没说话。
他动动脖子,挪开被江初抵着的脑门儿,但这回没躲。
他把脸深深埋进江初颈窝里,埋了好一会儿。攥在江初胯骨上的手掐得死紧。
“你打车过去,要喝酒,正好别开了。”埋够以后,覃最去客厅咬了根烟点上,对江初说。
“我等晚上再直接过去吧。”江初犹豫一下,跟着覃最朝客厅走。
覃最回头看他。
“没事儿,去吧。”他笑笑,“杜哥一辈子估计也就结这一次婚。”
“还说什么‘估计’。”江初也笑了下,“那你弄点儿东西吃,晚上回来我给你带好的。”
“嗯。”覃最答应一声,侧身靠在墙上看着江初出门。
那天晚上江初喝了不少,是被大奔和宝丽两口子打车送回来的。
“你看着他点儿,别吐床上。”大奔也没少喝,醉醺醺的大着舌头交代覃最,“今天除了老杜都可着灌他了。”
“谢谢奔哥。”覃最架着江初的胳膊把他扶过来,“我还想着打个电话问几点过去接他。”
大奔摆摆手。
“司机跟楼下等着呢,明天我不去公司了啊!”他冲江初喊了句,打了个晃儿转身走了。
江初也不知道是酒量进步了,还是晕得连吐都没精神吐,这一晚上倒是没折腾人。
他就是睡。
虽然睡得一点儿也不踏实,一会儿翻翻身一会儿欠身睁睁眼。
“覃最?”睁眼看见覃最没在旁边,他就喊,“我的小狗呢?”
覃最背对着他坐在桌子跟前写论文,听见江初喊他,回头应一声:“这儿,怎么了?”
江初别着脖子歪着脑袋看他,看一会儿就又把眼睛闭上了。
等后半夜终于睡实,天热蒙蒙亮的时候,江初又被硌醒了。
他皱着眉朝肚子上划拉,摸到覃最的胳膊,转脸往后看。
覃最微微躬着身把脸埋在他后肩上,呼吸均匀,睡得很熟,胳膊勒得掰不动。
江初转过来,抬起条腿搭在他身上。
他在覃最的背上轻轻捋两下,把覃最的呼吸贴在自己颈窝里,就这么别别扭扭的抱着拧在一块儿,闭眼接着睡。
覃最在睡梦里胳膊动动,又往江初腰上勒得更紧了点儿。
那天车里的对话,睡醒后两人都没再提。
江初虽然确实不想提,他不想让覃最跟他似的天天发愁上火,但他觉得这事儿不对。
一直没提就算了。
话头都提起来了,还说得跟吵架一样,事后就算都当做没发生,它也还是个没解开的疙瘩,实实在在地硌在他跟覃最之间。
确实是实实在在。
从江初“不行”那天到老杜婚礼之前,覃最一直没跟他腻歪。
江初那时候还能想着是因为自己发烧,烧得没兴致。
覃最一方面挂心他,另一方面正是天天撒欢儿都精神旺盛的阶段,多多少少有点儿不高兴,跟他赌气。
可是在老杜婚礼之后,连着小一星期还是这样,江初心里真的开始没着没落了。
覃最会在睡觉的时候把他抱得死紧,江初去上班起得比覃最早,有好几次睁眼时都被覃最用胳膊以外的部位硌着。硌得他心里都有点儿挠挠,覃最却感觉到他睡醒就把手一松,扯扯被子翻个身接着睡。
肯定还是被他伤着心了。
江初有些心烦,这回的心烦全是因为心疼。
他决定跟覃最好好聊聊,把两人心里的事儿都说开。
不然换成他是覃最,他也得郁闷得发疯。
那天正好是月底,老妈消停了一星期,喊江初去家里吃饭。
江初有过开车那回意外以后,心里对老妈反倒坦然了不少。
再大的情绪也大不过生死。
以后真有一天他跟老妈都熬不住了,互相把话说开,老妈再生气应该也不至于活活打死他。
“你跟倩倩聊得怎么样?”老妈见了他没两句就问。
江初就知道她得关心这个。
他也没瞒,继续扒着饭,跟老妈说:“没聊什么,打个招呼,人家也没兴趣跟我聊。”
“不能吧?”老妈满脸不相信,“你是不是没给人家发你照片?”
“我给人发照片干嘛啊。”江初没忍住笑了,偏头看一眼老妈,“不就是说她毕业以后迷茫跟我聊聊么,看我照片就不迷茫了?”
老妈盯着他没说话。
江初刚有点儿“以妈之道还治妈身”,小小地让老妈吃了回瘪的感觉,老妈突然又笑笑,给他夹了一块排骨。
“也是,聊不到一块儿就不用强求。”她轻松地说,“回头妈给你联系更好的。”
江初的筷子顿了顿。
这是有了倩倩这么个开头,以后准备堂而皇之的开始给他“介绍”女朋友了?
“嗯?”老妈看他不吃了,抬抬眉毛问:“排骨是不是咬不烂?”
“我就说你今天排骨没炖好。”她转脸冲方周“啧”一声,夫妻俩开始说说笑笑地聊做菜。
江初也笑笑,他对老妈一环套一环地层层迫近已经有些麻木了,接茬吃饭。
从老妈那儿回来,江初开车经过超市时,专门下去给覃最买了几瓶罐头。
想起冰箱里的啤酒好像也快喝完了,又拎了两扎罐啤。
开门进到家里,覃最正从他江初卧室出来,手上拎着几件衣服,朝自己屋里拐。
“回来了?”覃最把衣服扔沙发上,过去结果江初手里的购物袋。
“你喜欢吃的那种罐头,上回去看没有了,今天正好刚摆了两排新的。”江初边说边换鞋。
扫了眼那几件衣服,他抬手指了指:“那件黑的不用洗,前几天洗完还没穿过。”
覃最顺着他的手也往回看一眼,先去把袋子搁在桌上,才又去把衣服拿起来。
“不洗,”他直接进了房间,“我明天回学校,哥。”
江初正要去卫生间洗手,脚步一顿,猛地转头望向覃最。
他飞快地在心里算算日子。
覃最九月几号才开学,就算掐头去尾也还有足足一个月的假。
回他妈哪门子的学校?
江初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两秒,把其他心情想法都先压下去。
“怎么了?”他控制着语气过去问。
看见覃最已经连箱子都打开了,正摊开床上往里收拾衣服,江初心里像被拧着往下使劲儿拽了一把似的,麻得说不出滋味儿。
“提前开学了?”他拨着覃最的肩膀让他转过来。
“没有。”覃最也没拧着,顺着江初的劲儿转过来。
视线一对上,他像是看着江初想了想,干脆把手上的衣服都先随手扔进箱子里,长腿一跨,在江初面前的床尾坐下了。
“实验室的小组新项目,缺人帮忙。”他跟江初解释。
“实验室不放暑假?就缺你这个开学才大二的过去帮忙?”江初立马接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