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锅水(28)
江初虽然最后那杯白酒串得有点儿晕,但是他下午睡太多了,这会儿闭着眼脑仁乱转,却怎么也转不出个睡意。
覃最估计也是睡不着。
江初听他的呼吸,很稳很平,就是太轻了,真睡着的人不会是这么个节奏。
“覃最?”江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想跟覃最说点儿什么,不说什么同不同性恋的事儿,说别的也行。
“没睡呢吧?”他撑着小臂支起来点儿上身,在覃最脑袋后面问他。
说着他突然想起来杜苗苗一身的蚊子包,又掀掀被朝覃最后背胳膊上扫一圈,说:“你倒不招蚊子,全叮那傻小子身上了。”
覃最没睡,但是没有反应,也不想回头搭理江初。
他的后背能感到从江初胸口散过来的体温,屋里空调打得低也防不住酒精从内而外挥发升腾带起来的热度。
似有似无的接触,再加上江初说话时喷在他后颈和耳后的气息,与他酒后又压低,显得有些醺然的嗓音,让覃最心里很烦。
尽管有之前那两次的经验,他知道江初这人喝了酒就是爱嘟嘟囔囔的说话。
但同时,覃最本来怀疑江初一定听懂他对梁小佳说得那些话了,现在江初这态度,他又觉得可能压根儿没听出来。
——不然江初不会在三更半夜跟他这个疑似同性恋挤在一张床上,更不会这么动来动去的烦人。
覃最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自己对江初,或者说江初的身体有感觉,但他的生理本能就是这样。
这让覃最烦上加烦。
他只能冷静地分析:哪怕现在身后的人不是江初,只是个跟江初一样、从长相到身材都正好符合他审美的陌生人,他也会不由地产生些躁动的想法。
只是这人现在正好就是江初,于是他连自然生成的躁动的想法,都带着烦闷的罪恶感。
江初见覃最装睡不理他,干脆侧过身动动腿,往覃最脚后跟上踢了一下。
“我渴了,弟弟。”他开始大模厮样地指挥覃最。
覃最从胸腔里呼出口气,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给江初拿了瓶水。
江初灌了两口,终于从胃里到身上都舒服了,昏昏沉沉地歪回枕头上,放任大脑浮浮沉沉,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这场颠三倒四的睡眠从夜里三点多开始,一直到第二天下午两点,江初才被覃最突然从床上蹦出去洗漱的动静惊醒。
“……怎么了?”他一脸毛燥地搓着脑袋,看覃最急三火四地回来,拧着眉头快速收拾自己的衣服。
“我先回去,东西都给你留这儿,回去别忘了带。”覃最背对着江初往身上套衣服,腰背拉伸出结实漂亮的曲线。
“什么?”江初愣愣,还没反应过来,“现在回去干嘛?”
“我朋友来了。”覃最看他一眼,言简意赅地说。
江初愣愣,脑子里立马蹦出一个名字:“……梁小佳?”
覃最又看了眼手机,沉着嗓子“嗯”了声。
第23章
江初没说话,随手抓过昨天覃最搭在椅背上的衣服套上,下床去洗漱。
“让老板开车下山,”他对覃最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用。”覃最皱了皱眉,这是他自己的事儿,不想耽误江初玩他的。
“别废话。”江初直接没管他,开门出去了。
他去跟大奔打了个招呼,几个孙子昨天不知道扯到几点,都还睡着。
敲了好几下大奔才起来给他开门,估计都没听明白江初怎么突然要回去,睡眼惺忪地来了句:“白来一趟什么没玩着就走啊?路上挺远的,我送你?”
“你睡着吧。”江初把他推了回去。
“你弟的朋友来了,他自己去接不就行了?接过来一块儿玩两天,不差多一个人。”华子在床上闭着眼接了句。
“是啊。”大奔也说。
“回头再说吧,你们别管了,帮我跟其他人说一声。”江初摆摆手,转身去找覃最。
他们来的时候就带了一个包,收拾起来也麻利。
覃最已经去叫来了老板,老板正好要下山接人,路上一直跟江初闲聊,覃最就一直在发消息。
等上了江初的车,他给梁小佳打了个电话,上来就问:“离火车站远不远?”
那边说了几句话,覃最眉头拧成个蝴蝶结,抿了抿嘴角又说:“嗯,把店名发我,待着别动。”
“找不着路了?”他挂掉电话,江初问了句。
“他没来过。”覃最说。
这说的是废话。
“怎么突然过来了。”他又问覃最。
“不知道。”覃最提起这个脸色就不怎么样,梁小佳把定位给他发来了,还拍了张照片,火车站旁边的一家面馆。
江初看他一眼,没再多说别的。
不管为什么来吧,人反正已经到了,不放心覃最自己去找人也好,对这个梁小佳实在好奇也好,他也已经陪着覃最在回程的路上了。
实打实把人接着之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从农家乐出来是两点多,一个小时开回城,再到火车站外找到那家店,时间正好三点半。
江初把车靠路边停了,覃最打着电话推门下去。
他没跟着去,下了车靠着车门点了根烟。
几分钟后,覃最从人来人往的门店里出来,身后跟了个男孩儿。
江初突然想起去接覃最那天,一回头看见覃最那身造型,再看他现在朝自己走过来的模样,不说天差地别,至少整个人的气质绝对上升了一个层次。
这种像是游戏里接了个乱七八糟的号,花心思捯饬过后,把装备全部换新升级,人物打造成符合自己喜好的模样,让他突然有种成就感。
带着这种满意的心情再看覃最身后跟着的人,江初都有点儿不太能把他俩想成是一路的。
白t恤牛仔裤,没行李,只斜着挎了个运动包,还戴了个棒球帽,帽子上印了行红色小字。
江初眯缝着眼盯着看了看——放心旅游,一路平安。
行。
江初瞬间确定了这人肯定是梁小佳。
旅游社送的帽子能当个正经帽子戴出门,这股不好形容的半城乡气质,跟覃最刚来时穿的“阿达达斯”绝对是一路子。
来到跟前儿,江初还是没动,只抬抬眉毛,主动开个口:“接着了?”
覃最“嗯”了声,往后看了眼梁小佳,给他介绍:“我朋友,梁小佳。”
然后他又对梁小佳说:“这是江初。”
这声“江初”听得江初眉梢动了动。
覃最平时也不喊他“哥”,江初一直也不在乎。
不过覃最在介绍的时候也没喊哥,冷不丁听着自己的名字打他嘴里念出来,他还是觉得有点儿奇怪。
梁小佳倒是挺懂事,打量一眼江初,主动喊了声“哥”。
挺斯文。
江初没说什么,朝他笑了下。
这个梁小佳虽然穿得戴得有点儿土,离近了看,倒是比江初想象中要好一点儿。
因为那声“小最哥”,和一天一个电话的粘糊劲儿,虽然知道这是个男生,他潜意识里其实一直默默把梁小佳想成一个女生,平胸扁屁股短头发的那种小孩儿。
见了真人发现个头没那么矮,能到覃最眉毛那么高,就是瘦。
杜苗苗也瘦,但是是健康的那种瘦。
这个梁小佳有点儿太瘦了,牛仔裤下面的脚脖子一拧细,t恤袖口都显得荡,有点儿营养不良的意思。
“没吃呢吧?”江初把烟掐了,弹进旁边垃圾桶,他算算时间,梁小佳应该跟覃最来那天坐的车差不多,半夜出发,第二天中午到,“先上车,哥带你们去吃顿饭。”
“不了,”梁小佳站着没动,“我吃过面了。”
“那晚上让覃最请你。”江初也没坚持,“你们小哥俩儿晚上得待一块儿吧,去酒店给你们开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