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淮留意过辛府的动静,明面上没动静,暗地里却在找。
恰好季安受了伤,宴淮就嘱咐季安不要到处乱跑,季安乖得很,别说宴府的大门,就连这屋子也没出去过。
宴淮将铜盆放在架子上,想逗逗季安说 “还要少爷伺候你”,却被跑进来的藿香打断了话。
藿香其实是来找季安的,没成想一大早上的,自家少爷也在。
他原地猛地顿住:“少爷。”
做下人的在桌子边坐着,做少爷的站盆架旁边洗手巾,换个人来都要觉得这场景诡异,偏生藿香是个心大漏风的,半点没觉得奇怪。
而且他着急另外一桩事情,顿在原地只做了个很短暂的暂停,就道:“那个,少爷,季安,辛家的大少爷来咱们府上了。”
季安脸色 “唰” 一下就变了,下意识去看宴淮,眼神里面写满了无措。
宴淮说:“来就来,爹让我去前院?”
藿香没想到自家少爷这样淡定,状况外地卡了壳:“那倒是没有……”
他望着宴淮警告似的眼神,指了指季安,想闭嘴但是嘴太快脑子没跟上,话就自己从嘴里直接秃噜了出来:“我以为辛少爷是来找季安的……”
季安肉眼可见的焦虑了起来,手又开始无意识地抓自己的衣角。
藿香捂住自己的嘴巴,十分心虚:“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宴淮头疼得很,先让藿香去端早饭过来把人支使出去,然后才坐在季安身侧的凳子上,将那一角被抓得皱巴巴的衣角从季安手心里解救出来,才说:“还记不记得我昨晚跟你说的话。”
季安茫然地摇了摇头。
宴淮看着他眼睛,目光里像是有一种可以依靠的力量,声音缓而沉:“我说过,害怕的时候要告诉我,而且我也不会送你走。”
“辛弛” 两个字曾经是季安的全部,如今却成了季安最大、最大的噩梦。
季安第一回 鼓起一点勇气,主动拉住宴淮的衣角,脑袋垂着,跟宴淮说:“少爷,我…… 我害怕他。”
“他不知道你在我这里。” 宴淮很肯定地告诉季安,又摸摸季安的脑袋,“一会儿藿香陪你一起吃饭,今天不许剩饭。”
辛弛也的确不知道季安在宴淮府上,他这次前来,是给宴家送婚宴请帖的。
那时辛弛关了季安三日,每天都在自我拉扯和挣扎,简直魔怔了。
他疯狂想要季安,欲望在体内横冲直撞,那一晚季安在他身下红着脸掉眼泪的样子愈发清晰,几乎一想起来就能硬,可他又拼命克制,辛家的长子长孙当然不能是个断袖,他得娶妻生子,做个正常人,像他爹一样为辛家开枝散叶。
也要像他爹一样掌家管事。
他自我折磨,日日都在借酒浇愁,在第三日的晚上,他喝了酒,醉得神志不清,却想起来知府身侧的小妾,忽然又想开了。
知府都能娶个男妾,他又为什么不行?
只要季安同那个美人一样,变成个女人,入了夜张开腿在他身下承欢的时候,谁知道他辛弛的枕边人是个男人呢?
这一想,辛弛像是找到了万全之法。
他打定了注意,连嫁衣都给季安准备好了,觉得季安那样乖,对他那样好,连上一回都是季安自己求着他弄的,一定会答应他。
可季安哭着求他说不要,还说要离他远远的。
怎么能离他远远的,他要将这人永永远远栓在自己身边,像翠禾一样日里等他回家,夜里为他张腿。
他动了真怒,被季安一下子砸晕之前,胸腔里的愤怒和情欲让他简直想要把季安生吞了。
但季安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和力气,竟一砚台砸在了他脑袋上。
辛弛目光里瞟着那一抹大红从书房跑出去,离他越来越远,渐渐眼前变成了一片红,然后晕了过去。
后来是翠禾先发现了他。
他吃酒不回,连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齐三都不知道少爷去了哪里,翠禾有些担心,便出来寻,隐约看见被废置了的书房中跑出来个瘦瘦小小的人。
她追过去,差点认不出季安。
那时季安穿着裙子,却衣衫褴褛,慌慌张张,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
翠禾被惊得手脚发麻,在秋日的冷风里出了一身冷汗,可却莫名选择了不声张,等季安彻底跑了,才跑进书房,见着辛弛衣冠不整,手中握着撕下来的半幅裙子衣料,正躺在血泊中,脑袋还在汩汩流血。
翠禾心脏砰砰狂跳,先将辛弛手中那块衣料拽出来塞进自己怀里,然后才惊叫一声,唤来守夜的下人,手忙脚乱去请大夫来。
她吓得魂不附体,脑袋一片空白,夫人来问话的时候哭得几乎断气,哆哆嗦嗦只说自己跑到这里来看的时候,少爷就已经这样了。
她下意识觉得,不能说自己见过季安。
那孩子此时应该跟着万叔在庄子上,被人知道今天晚上出现过,小命估计就要没了。
她是跟着夫人的丫鬟,又是夫人亲自指给辛弛的,没人会觉得她在说谎,只能等辛弛醒了再问怎么回事。
可辛弛醒了,也只能说自己喝多了进错房间,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还能说什么?说自己要强上一个小厮,被人砸破了脑袋?他面子还要不要了,辛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传出去他的婚事还要不要了?
而且……
而且他几乎是醒了的瞬间就后悔了。
怪不得他爹不许他酗酒,那东西果然害人害己。
辛弛将所有过错怪罪在酒水身上,觉得若是自己没有喝醉,好生同季安商量,按季安那在意他的样子,如今应该已经乖乖在他怀里了。
结果这样一闹,他受了伤,而且与云家女儿的婚期又将近,阖府上下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他身上,辛弛连去找人的时间都腾不出来。
可事情已然这样,懊恼是 没有用的,辛弛只能一边着手准备婚事,一边暗中偷偷派人去寻季安的下落。
辛弛是个面上不显心思的人,好些日子找不到季安,送喜帖的时候却连心中焦躁的一二分都未曾显露。
宴二爷在主位坐着,说一些冠冕堂皇恭喜辛弛的话,宴淮在下首的位置坐着喝茶,看向辛弛的目光饶有意味。
辛家长子长孙,合该娇惯,听说之前轻微风寒便大动干戈,如今倒好,头上的伤还没好,就亲自出来送婚宴请帖了。
今日就能将婚宴帖子送来,那请媒人,下聘礼,估计也是这些日子里头就忙完了的。
辛少爷…… 这是多着急娶夫人。
宴淮原本就看不上辛弛,如今更是连正眼都不想给一分,要不是后院里那个小可怜听见 “辛弛” 俩字就快要吓哭了,他连客套着出来一下都懒得来。
如今辛弛不是为了季安的事情登门,宴淮便一句话都不想说,左右有他爹应付,就坐在那一杯又一杯的喝茶。
他毫无存在感的陪到辛弛告辞,打算也溜回房去,却被他爹叫住了:“宴淮。”
宴淮在他爹面前也吊儿郎当:“爹,有事?”
宴二爷点了点手边的大红请帖,意有所指:“辛弛同你一般大吧?”
宴淮察觉到了话题走向不对头,顾左右而言其他:“这倒没比过…… 对了爹,有个后院里的小厮,叫平安的,我收到我院儿里来了啊。”
宴二爷翻了个白眼。
他这小儿子人品、样貌哪里都好,就是太不求上进,家里的生意不想管,如今到了岁数,亲事也不着急。
他沉着脸,道:“你大哥长你两岁,如今孩子都三岁了!”
宴淮找挡箭牌:“大伯家的堂哥还未婚配呢,我就哪里这样急了。何况上月的家书中,母亲不是说大嫂又有了身孕,爹你这孙儿孙女都要齐全了,就别逼我了吧?”
宴二爷说:“那你母亲信中还说要替你择一家女儿为夫人呢,你怎么不提?”
宴淮头都大了,心想辛弛怎么这么能祸害人——这么一想,他便又想到了季安,这小可怜这会儿不知道辛弛来的目的,估计是正坐立难安——宴淮没心思同他爹打太极了,敷衍道:“那不是如今才来这边,许多合适的姑娘都已婚配了嘛,再等等,有合适的再说。”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