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们没有喜宴,这一回的生辰宴,他是要给季安正名的。
季安不太会给小孩子挑礼物,脑袋里想到的第一个选择就是长命锁。
只可惜宴家的孩子,刚出生就得了好几对,宴二爷和宴夫人这做爷爷奶奶的一早就备了,宴淮他大伯那一房送过来的,还有沈周怡娘家人送过来的,季安根本排不上号,最后还是宴淮给他出主意,一人送一对虎头鞋。
季安在裁缝铺子里头看见了样品就心动得够呛,立即同意了这个提议。
他这个 “婶婶” 当得相当靠谱,极其上心地给店家提要求:“面料要舒服,款式要新,做工要细,小孩子喜动,穿脱都要方便……”
另一头宴淮拎了块面料来在他身遭比划了一下,笑着打断他的话,对店家说:“一会儿也给他量一下,做几套衣服出来,过几日我一并来拿。”
那料子是新进上来的货,料子相当漂亮,当然价格也相当漂亮。
这可就是一笔大单,老板高兴极了,连连夸宴淮有眼光,又恭请季安上楼,到雅座去量尺寸。
他往上走,迎面走下来个一位夫人,季安看着有些面熟便多看了几眼,这才认出来是之前的时候曾经被他们的马车撞过的那位夫人。
章华是来拿他定的衣服的,这种事本是差遣府上下人走一遭的事情,可今日知府休沐在府,他不想和知府相对两无言地尴尬,随意找了这个借口出来了。
他认得季安,当初撞见宴淮同季安的事情时就多瞧过这个下一个他好几眼,如今再一看带他上楼的店小二,心下了然——要给男子做女子的服饰,也就只能是这家店了。
宴淮本还在给季安挑衣裳料子,余光一扫,瞧见知府府上那位章夫人目光落在季安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便上前了一步,冲章华施了一礼算是打招呼,然后不动声色地护住季安上楼去了。
他手里还拿着一块布料,念念叨叨:“喜欢哪个?这料子透气软和,给你做一套夏天的褂子怎么样?”
那块料子很是雅素,颜色花纹都是上等,只是拿来做女子的裙装未免有些单薄,何况是给一个刚刚新婚的 “小娘子”。
章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在楼下立了一会儿,忽然又反悔折了回去,到刚刚他坐着休息的雅间里头,又要了一壶茶来。
跟着他的丫鬟不知道今日夫人又怎么了,可也不敢多说话,战战兢兢地瞄窗户外头,生怕又遇上之前那样的事情。
章华瞧见了,没忍住 “噗嗤” 一口将茶喷了出来,他仿佛是看了什么笑话一样,可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连跟着的丫鬟都看明白了,那个人护不住他,偏生他还自欺欺人。
丫鬟见他难受也跟着红了眼圈,将手里的手帕递过去,小声劝:“夫人早就该哭一哭的,您哭吧,我去给您守着门。”
然而章华一抹眼泪,嘴硬道:“我哭什么,风大,沙子迷了眼罢了。”
他复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那茶水又苦又涩,直接苦进了他心里,然而章华还是将那一盏茶尽数喝了,对丫鬟道:“去问问,宴家那位夫人订了什么款式的衣服,原样儿的,也给我订一身。”
第67章
作者有话说:叮咚,又有人失去了他的大美人老婆。 今天写得有点急,请各位老板不吝于帮我捉虫~ 先鞠躬!
裁缝铺子的老板是知道章华的身份的,自打章华嫁入知府府上,开始以女子身份示人,他的衣裳就全都出自这一家之手。
丫鬟出去传了章华的话,不一会儿店老板就自己跑进来了。
外人不知如今知府与章华之间的种种,只知这是知府最宠的人,万万不敢得罪,说话都拿着小心,那店老板额头都是汗,字字斟酌道:“夫人,刚刚那位小贵人订的,订的是男子的衣裳,您……”
他偷瞄一眼章华的神情,摸不准这一位的心思,额头汗更多:“您怕是要重新量个尺寸。”
这事儿出乎章华的意料了,他端茶盏的手顿了一下,笑了:“那就罢了,我穿不得。”
他立起来要走,然而忽然又反悔了:“不过也好,你且先出去,我一会儿来量。”
老板顶着汗涔涔的脑门退出去,丫鬟替章华关好门,不太明白章华的意思,犹豫道:“夫人…… 您……”
章华将人仔细打量一番,然后才问:“阿樱,你跟着我…… 五年了吧?”
阿樱摇摇头,说:“六年了,我正月里到夫人身边的,这会儿六年多了。”
章华 “嗯” 一声,又问:“那若是我不想在这府上待着了,你是打算跟着我,还是留下?”
这话听得阿樱一惊:“夫人,你…… 你……”
“叫我公子吧。” 这么多年章华第一回 纠正她对自己的称呼,又说,“我做了这么多年夫人,他倒是也放心,留一个女子在我跟前伺候着…… 只是阿樱,我到底是男人,你跟着我大概并不方便,所以我不强留你,不跟着我的话,我就先替你寻个好人家,嫁出去。”
阿樱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想她自己的去留,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慌得说话颠三倒四:“夫人在说什么话,夫人不在府上能去哪里啊?夫人……”
她看见章华的神情,嘴上一顿,改口道:“公子,公子这些日子心里有气,奴婢知道,可老爷待你是好的,奴婢,奴婢…… 公子跟老爷讲……”
章华见她吓成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是带不走这个知心人了。
倒也好,一个女子带在他这个断袖身侧实在麻烦,他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也该无牵无挂。
章华将人虚扶了起来,道:“他待我好我自然知道的,我当然知道,好…… 我原也是这样劝自己的,可你看,老天爷都看不过我这样骗自己了,让他们在我跟前走一遭,明明白白告诉我不是做不到的,不做而已。”
他一向很难这样为难自己,不然这些年日子真的过不下去。
可如今他只能艳羡地望一眼刚刚季安站过的地方,绝望又解脱地将自己曾经替那人找好的无数理由通通推翻。
——情不够深重罢了。
然而阿樱不懂,只知道哭着劝他不要想不开,章华便不再与她多说,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觉得哪家好,我明日给你准备嫁妆。”
然后他不再管身后哭哭啼啼的小丫鬟,留下一句 “我出去走走,你自己先回去” 便推门出去,量了身量尺寸,又仍旧觉得急迫,直接问了是否有身量差不太多已经做好的成品,加钱将别人的衣服给买了去。
从店铺门口走出的那一刹那,章华只觉得自己迎来了最明媚的一个春天。
做了这么多年的女子,他都快忘了当初自己也曾洒脱明朗。
他还未知前路都有什么等着他,可他见过了宴淮与季安,就真的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了。
不过还没走出去几步,身后有人跑过来,喊他:“公子!”
阿樱一脸的泪还没擦,跑得很急,跌跌撞撞地奔过来,哭着说:“公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不嫁人,我伺候公子一辈子……”
章华嘴角露出来了笑,说:“好。”
不过带上个小丫头就不比他这样孤身一个无牵无挂了,章华掂量了掂量自己的荷包,说:“那你回府一趟,帮我给正房那位送封信,再去我屋里,把我攒的银票拿出来。”
阿樱带着一脸的泪,傻兮兮问:“公子,我们要去哪里啊?”
章华又折回裁缝铺子找人借纸笔写信,道:“进京赶考去。”
季安还不知道他和章华之间发生了什么样奇妙的联系,亦不会知道彼此对对方的命运做出了什么样的影响,这会儿正在珍宝阁里头,挑给新生婴儿戴的小金手镯子。
这礼物不是给宴洲的那对龙凤胎的,是季安想买来送给翠禾。
当初在寺庙的时候遇上辛弛,辛弛说过翠禾怀了孩子,可当时他太害怕,心里又着急宴淮的 “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隔到第二天才后知后觉,捕捉到了辛弛话里头传递出来的这个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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